一名中国儿童在安徽合肥的一个保健中心打麻疹疫苗针。(资料照片)
一名中国儿童在安徽合肥的一个保健中心打麻疹疫苗针。(资料照片)

不久前山东疫苗案引起的舆论震动尚未平息,然而就在疫苗致病、致残的案例开始走出维权人士的小圈子,进入媒体和民众的视野时,一个有1000余名成员的疫苗维权QQ群却于日前被腾讯解散,曾担任群主的余同安也于16日前后开始受到国保的严密监视。

19日,余同安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我家外面现在有人。”记者问是否是国保在监视他,他说:“是。”

余同安是广东新会江门人。2005年,他十三岁的儿子余荣辉在学校注射A群流脑疫苗后出现发热、站立困难等症状,之后症状不断恶化,最终被医院诊断为重症病毒性脑炎,手脚萎缩变形,肢体扭曲。余同安由此开始了十年上访路,为儿子争取赔偿,也希望国家建立疫苗伤害保障救济机制。

余同安是疫苗受害者家庭中较早开始维权的,用其他受害家长的话说,余同安是“元老”。《财新》、《南都周刊》等国内媒体都曾报道过余同安父子。今年3月山东曝出非法疫苗案后,余同安接受了美国之音的采访,回顾了十年前在律师唐荆陵的帮助下,通过诉讼、上访为儿子讨说法的经历。唐荆陵曾参与太石村罢免村干部、疫苗伤害、提高劳工待遇等维权活动,发起过“公民不合作”运动,于今年初被广州中级人民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本月初,余同安曾任群主的疫苗受害家庭维权QQ群突然被腾讯关闭。16日前后,余同安开始受到国保监视。19日,余同安对美国之音说,许多疫苗受害家庭不满卫计委在疫苗监管上不作为,日前有60余位全国各地的家长一同去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起诉卫计委和药监局。政府逼迫他退出QQ群,又对他进行监视,主要是不想让他去北京参与维权行动,也不想让他接受外媒采访。余同安说,与记者通话时,国保人员就在他家外面。

维权QQ群为何突遭关闭

贵州一位疫苗受害者的父亲吴焱19日对美国之音说,疫苗维权QQ群成员大多是受害孩子的家长,他也是成员之一。山东疫苗案之后,许多家长非常关注疫苗的问题,QQ群成员激增。“有一些以前没有意识到孩子可能是因为疫苗导致身体出问题的家长,这次可能意识到了。我们升级为2000人大群后,成员几天之内就涨到了1500人左右。”

吴焱说,QQ群是约一个月前的某天凌晨2点左右突然被关闭的,他表示不清楚具体原因,但猜测是因为群里一些家长有一些“不好”的言论。记者问都有哪些言论,吴焱说他很少看群里的信息,所以不清楚具体情况。

吴焱说,大群被关闭后,有维权家长组建了小群,现在大约有400多成员。

另外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维权家长说,群里多数时候在交流各自孩子的情况,有人会推荐律师、分享自己上访的经历等。至于有无过激言论,这位家长说:“都是孩子出事了,又好多年得不到解决,家长在群里骂两句也有,你说那些言论过激不过激,反正政府说你过激就过激。”

据悉,4月18日,来自全国各地几十名疫苗受害家长来到北京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联名起诉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余同安19日对美国之音说,政府这次派国保监视他,限制他的行动,主要就是不想让他去北京参与这次联名诉讼。

体制怪圈:大闹大解决,不闹不解决

余同安说,这次联名诉讼,主要是家长们不满政府对于疫苗伤害的监管不力、认定不公。“具体说,就是打疫苗是卫计委管,一旦出了问题,(政府)要求任何医院不许自己给受害者做鉴定,所以打疫苗是他们,出了问题做鉴定也是他们做。”

吴焱表示他也知道这次联名诉讼,这些家长提出的疫苗事故认定不公平等问题,也是他为女儿维权的路上遇到的一大障碍。

吴焱的女儿2011年10月在幼儿园接种流脑疫苗后出现站立困难等症状,送医后被诊断为“横贯性脊髓炎”,下肢终身瘫痪。“打疫苗是疾控中心打,孩子出了事故,也是疾控中心鉴定,运动员和裁判都是他们。”他说,一般鉴定结果都会说“(残疾)与疫苗没有关联”或者说“偶合”。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赔偿机制的不完善、不透明。他说,从2011年女儿残疾到2015年拿到赔偿,他把各级政府部门都跑遍了。除了贵州当地的卫生局和疾控中心之外,他还远赴北京到信访局递材料,“到北京的国家卫计委上访了5次”。

去年,吴焱一家拿到了贵州当地卫生局给的100万元补偿。至于当地同意补偿这笔钱是不是因为接到了上级单位的批示,吴焱并不清楚。他说:“这就是一个‘怪圈’。所有的医疗事故,都是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首先(政府)肯定是不承认(伤残是疫苗导致的),到说谎说不过去了才承认。等承认了,补偿款也很不人性。每个省自己制定的补偿办法,有一些根本连医药费都不够。比如河南,不管你孩子是死还是残,最多就赔30万,而且没有后期保障。”

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维权母亲表示同意吴焱的说法,她说:“这个补偿的体制是很不透明的,各个单位肯定是互相推来推去的,所以我们家长也不知道找哪个单位能解决。反正最后拿到补偿的人,都去北京上访过,所以我们也就只能去北京上访,把动静闹大,就是为了孩子能有一些保障,死马当活马医。”

吴焱认为,赔偿体制不完善导致很多孩子出事后得不到及时医治,更加重病情。他说,女儿接种疫苗导致中枢神经损伤,刚开始治病时的费用一天就要近两万元;其他因疫苗导致脑瘫的孩子,在重症监护室里抢救,每天也要很高的医药费。像这样的突发情况,很多家庭都拿不出钱,国家也没有救助机制。“很多孩子因此耽误了治疗,不是死就是重度残疾,这是很悲哀的。”

维稳出钱出人,赔偿扯皮推诿

吴焱说,女儿小时候都是他亲自抱着女儿去医院打疫苗,但是2011年女儿的幼儿园没有通知家长就在幼儿园给孩子接种了流脑疫苗。“医院的疫苗是冷链保存的,而且打完以后要观察半个小时,幼儿园里都没有这些条件。”

记者问吴焱是否会追责幼儿园,他说拿了政府的补偿,就不能再诉讼了。“这个补偿是‘预防接种异常反应的补偿’,要承认疫苗是合格的、接种是规范的、孩子也没有过错,就是说三方都没有责任。”吴焱的律师告诉他,接受了这个补偿,再向任何一方提起诉讼都没有用了。

吴焱说,他自己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他希望政府可以承认女儿是疫苗事故的受害者,并建立独立的诊断、赔偿机制。

有媒体报道余同安也拿到了政府补偿,不过余同安说“这笔钱不叫赔偿、补偿,是救助。”他说政府和他签订了保密协议,不允许对外界透露具体的金额和条件。余同安说,这次政府派国保监视他,除了不想让他去北京之外,还有不想让他接受外媒采访。

一位疫苗维权母亲对美国之音说,据她所知只有很少人能拿到补偿,“可能就是不想你闹大了,给钱了事吧。如果拿了钱再闹,可能就会派人警告了。”

此外,疫苗受害家长联名起诉卫计委一案,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4月18日收取了家长的相关材料,是否立案还要等后续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