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上午,贾敬龙被执行死刑。网上民意汹涌,悲鸣之声传遍华夏乡野。有网友手书“天下奇冤”四字,正在网上流传,这大约代表了众多中国民众的心声。
平民贾敬龙之死,新华社连日发稿,足显此案官方着意安排
编者:贾敬龙案终于以民意的极大失望甚至绝望而告终结。贾敬龙含恨西去,中国最高法院将“法治之刀”的威慑留给了中国人。大家都清楚,贾敬龙不是“依法”判死,而是被一个体制杀掉,道理不需要再多说,因为他挑战了体制,杀死的是体制的基层干部,代替体制在基层执行强拆任务的干部。如同当年杀死城管的夏俊峰一样,不能活。
上月底,律师刘陆峰就已经在记者采访中说:“体制性障碍,贾敬龙很难逃出生天”。刘律师认为,依中国法律,贾敬龙的杀人不是正当防卫,它是对社会的反抗。反抗这个体制的杀人者,能活吗?
何况,现在的最高院院长是周强,团中央书记出身的周强,是体制的典型维护者。李旺阳死在他手上,夏俊峰死在他手上,贾敬龙能活吗?
昨天,新华社意外地为一位普通刑事犯开天窗,做了一篇长篇专访,题目叫《大年初一的命案是如何发生的?–走访贾敬龙故意杀人案发生地》。这是一篇长约4500字的“采访”稿,为什么要加双引号,因为通篇文稿倾向性非常鲜明,它就是一个主题:贾敬龙故意谋杀,没有自首情节,该杀。这和最高院的所谓“依法判决”,相当合拍。
安排这样一个长篇“采访”,一般要一周左右时间。文稿通过中国官方最高级别通讯社发布,无非是中共要向天下说这么一句话:杀贾敬龙是应该的。然后,就杀了。所以,这篇通稿是一个官方预告。
今天上午,人头落地之后,新华社立即按部就班,发布消息:《故意杀人犯贾敬龙被执行死刑》。北高营村普通村民贾敬龙,在官方享受的报道级别和部级、副国级、正国级相当。这不说明贾敬龙死得荣光,而是进一步说明了,他的死就是官方的一个安排。这里不存在秉公执法、依法审判这些名词。公道在民众的心理,所以美国人采用真正的老百姓组成陪审团断案,法官只能拿着尺子量刑。
死刑执行前几天,贾敬龙律师的努力——采访甘元春、魏汝久
今天上午贾敬龙被执行后,博讯记者采访了分期担任过贾敬龙案律师的魏汝久先生和甘元春律师。他们分别回顾了贾敬龙最后几天中,他们各自的努力和感受。
甘元春律师采访录音
甘元春律师说:昨天他赶到石家庄,去看守所想会见贾敬龙,但是被拒绝,今天临刑前,家属会见了。甘律师认为,在死刑执行前一天,作为律师,有权会见当事人,但是被拒绝是不合法的。
魏汝久律师采访录音
魏汝久律师对辩护有不同的看法,他在上周三去看守所想见贾敬龙,但是看守所明确告诉他,他已经不是贾案律师,不能会见。贾敬龙家在10月28日改而和甘元春律师签了辩护委托授权的。
魏律师说,他在上周六发了几个字,说贾敬龙案死刑执行令早已签发。(注:根据法律人士解释,在死刑核准的同时,死刑执行令就已经签发,贾敬龙的情况属于暂缓执行。)
与此同时,他紧急组织北京法律界12位知名人士,发出对最高院周强院长的紧急呼吁。这12人是:江平、郭道晖、张思之、张千帆、贺卫方、许章润、李轩、刘志强、魏汝久、毕文强、张鹏、丁锡奎。
魏律师说,网上流传那则以他的微信名发布的“讣告”,不是他做的,是别人冒名作的。
贾敬龙姐姐贾敬媛的电话,记者尝试拨打数遍,无人接听。想必家属悲痛之中,不想被打扰。
贾敬龙死前留给世界的遗书,向关心他的人们道谢
贾敬龙在11月2日和甘元春律师的会见中,传出两则文字,一是他的《忏悔》,二是他写的一首词《沁园春·别》,藉此向家人、世人道别,并致谢。
贾敬龙死前做词《沁园春·别》
今当刑离,半梦消断,一往无前。纵万般洒脱,玉石莹莹,清白颠覆,自有堪堪。绛河澄澈,皓月婵娟,思凝眸。哀空残月,待憔悴,或余日无多,肝胆涅槃。
世间何其涟滟,常愁余放风倚阑看,念香花幽草,犹忆偏爱,蛐鸣蝶舞,览尽风姿。
一任孤掷,贾在高营,惟是泯仇愧泽酬。但已矣,恨有幸人来,泪与君别。
贾敬龙,2016年农历秋月。
贾敬龙死前写下的告别信《忏悔》,并向关心他的人们道谢。
(原文没有分段,为便于读者阅读,编者对全文做了分段)
自入所迄今,一年多来,我所感所悟,诠释了社会的真谛和法治的关爱,此时此刻我是在监管医院,手戴镣锁,律师面前,盈泪写下的忏悔,记叙了现在和昨天、以往不一样的我,不一样的贾敬龙。
在监管干事和所领导的一往关爱下,我来此取出了一直埋于右腿中两截总长半米的钢板,所长有句打动并将铭刻我终身的感人肺腑之言:“如果你被核准,我们不让你带着钢板走,如不被核准,我们更有义务帮你取出。”
时至此我已痊愈,缝针也于昨日拆除。而此一年之来,我又一直沐浴在法治关爱之下,已为人之初,重塑我戴罪身,因为我愧对法治和社会,原我一种沉痛的心结和恐惧,但事实是让我慰藉和宽心,我的家人没有遭受任何的不法侵害这点,我要感谢法治的威严和保护。
而这个社会帮我的人太多,而我又为他们做过什么,又为何是我在连累和求助于人,我欠下的人情越来越多,甚至自今未曾一面之交的有恩之人,上月作家张耀杰先生为我寄来八本书,并为我父母抚恤了一万元钱,我知晓后盈泪满眶······我觉得我不配!
乌鸦反哺,羔羊跪乳,我给我的父母带来了什么?
我生不逢时,正值计生最严厉年份,父母望子成龙,我才有幸来,并予我贾敬龙之名,而我却恰伤害最深是最痛爱我的亲人,更让老人无缘天伦之乐,而曾几何时,我不知何时接触感恩、回报这类字眼,恐怕已无从忆起,而自力所能即至今。
回首路上走过的这三十年,我情何堪,而我最大值憾事即无法去感恩与回报,感馈朋友,感谢我短信里所涉“关心帮助我之人”,还有孝敬我父母,但是我现在恐怕无法说上一个哪怕仅仅的谢字。
负荆身、戴罪心,贾敬龙
2016年11月2日
(注:贾敬龙腿里的钢板,是因为杀村长后被追上的何家人围攻,打断了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