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央狀告中國海關獲得諸多朋友和讀者的聲援,步入年尾,她公開了一部分「聲援」,作為這一案子在二零一六年進程的回顧。她說,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些「感言」有個明顯特點,他們都願意被「實名引用」。現定居美國三藩市的李南央,是已百歲高齡的中共元老李銳女兒,三年前從香港前往北京時所帶書籍被扣,於是起訴北京海關部門。
中共黨史專家、毛澤東研究專家李銳,曾任中央顧問委員會委員、中央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等職,擔任過毛澤東秘書,幾十年來在黨內多次受政治衝擊。其女李南央居住國外已二十多年。據她說,她二零一六年十月回北京,父親李銳第三次更換心臟起搏器,住北京醫院。一天,他為李南央在本子上寫下他在病牀上默想的詩句:「三安起搏器,再活幾多年。頭腦難平靜,國家不健全。」作為女兒,李南央說:「我能讀出父親這詩句背後的難以釋懷。朋友們和讀者們沒有因為曠日持久而失去對這一案子的關注,二零一七年,為了中國成為一個『健全』的,能令台灣人、香港人向心回歸的可愛國家,我將以在美國看到、學到的民主理念和思維方式,繼續我的『跟進』——爭回中國憲法給予我的出版同言論自由之權利!」
李南央所指被海關所扣的書籍,是香港大山文化出版社於二零一三年七月出版的《李銳口述往事》。是年十月二十九日,她由香港到北京首都機場入境,行李在入關後被海關人員要求開箱檢查,其中五十多本《李銳口述往事》被海關視為禁書扣留。她與海關交涉無果,便憤而將海關告上法庭。北京法院二零一四年六月十八日受理此案,當時李南央全權委託北京市華一律師事務所夏霖和夏楠兩位律師,為此案訴訟代理人。
《李銳口述往事》是李南央和學者用三年多時間記錄、整理、編輯而成。從書中看到李銳是性情中人,對自己一生的回憶,不僅有詳實的第一手資料,也有理性思考,有豐富情感和直性不羈的評判。有評論認為,李銳親歷了中共自延安整風以來的歷次運動,他的口述往事是難得史料,吉光片羽,彌足珍貴。
李南央說:「書被扣的第二天,海關給我打電話,點名道姓說《李銳口述往事》不能帶進來。那我沒辦法,就一定要把這個官司打到底。我爸到現在還在說,李南央是反對共產黨的,他是要救黨的。人家這樣一個真心實意的百歲共產黨員,他口述歷史,說他為什麼跟共產黨走。共產黨延安時整他,一九五九年又整他,文化大革命八年關單間差點沒把他關瘋了,他出來還跟著共產黨幹。他說的都是實話和自己的思考。這樣一本書,你說它不適合帶進中國,你必須把道理給我說清楚。我不是為了希望在打,但我決心打到底。每個人爭取自己的權益,爭你個人自由,就是爭國家的自由。」
法院立案已經三年多了,至今不開庭。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代理此案的維權律師夏霖因涉其他案被控「詐騙」被捕,後判處十二年有期徒刑。李南央說:「三年前立的案,就是無窮的拖,法院每三個月發一個延審通知。我沒有辦法,他們的權力太大了,我是跟一個濫用公權的海關在打官司。」近一年,許多朋友和讀者紛紛寄言,鼓勵她堅持下去。
杜光、鮑彤:「堅決支持南央對海關的鬥爭。」原《炎黃春秋》副總編丁東:「漫漫維權路,上下而求索。」青年政治學院退休教授邢小群:「堅持的過程,就是歷史。」原《炎黃春秋》副總編王彥君:「維權就是維護正義!堅持到底就是勝利,堅決支持你!」北京大學教授印紅標:「即使沒有成果,過程就有意義。」北京文化研究學者王克明:「我們僅僅是為了自由。」小學同學、退休國企工程師吳萍:「在與黑暗中國抗爭的漫漫長路上,始終有一顆星星之火讓我不覺孤獨,給我力量與不懈的熱情,就是南央與中國海關的持久戰。」
作家、原《書屋》主編周實:「看了《李南央狀告海關案》的系列文字,心裏浮現的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張藝謀拍的電影《秋菊打官司》。該片主要講述了農村婦女秋菊憋著一口氣,不管多少有權力的人阻攔她,不管多少有知識的好心人勸告她,她仍要為被村長踢傷的丈夫『討個說法』。我覺得李南央也一樣。她好像要較勁到底!這個較勁的李南央真像一個新世紀的『秋菊』呀!」上海民間出版人徐躍:「南央的努力和堅持,是推動中國社會向前的進步力量的一部分,也一直在激勵人們在各自能力中盡心盡力。」作家老鬼:「法院雖受理了卻遲遲沒有下文,一年一年地往後拖,到現在已經三年多了,還不知拖到何年何月。這麼一個簡單案子,為何一拖幾年不審不判?恐怕全世界都少有,真令人困惑。中國官員整天說要依法治國,可這個案子哪有一點依法治國的影子?」
不過,北京《環球時報》評論員單仁平對此不以為然,他認為:居美的李南央不應脫離中國實際。從香港往中國內地帶書,受法律和相關規定限制,這在知識分子圈裏早已廣為人知。如果說帶一兩本自己看的書,界限應當在哪裏存在民間爭議的話,那麼一次帶五十幾本同樣的書,顯然已超出「自用」範疇,它們在海關被扣大概是所有人都能預期的。針對這種輿論,有北京學者說,海關可以按規定扣書,但要拿出「規定」,什麼書能帶,什麼書不能帶,《李銳口述往事》中哪些內容違反了法律。可見,這些基本的正當要求,當局是難以說明的。
中國海關不講理由任意沒收國人從境外帶回的書報雜誌,幾乎所有人都接受了這個現實,但李南央卻不,要將其訴諸法律討公道。在中國,要跟國家公權力抗衡,這條路並不好走。李南央狀告北京海關,法院至今不開庭審案。李銳一生經歷坎坷,為人卻剛正不阿。他女兒也具有如此堅毅品性,李南央不認為這場官司能打贏,但她認為,公權力侵犯民眾的自由,必須要說出個道理來。李南央說:「現在法院跟海關穿一條褲子,你說我的官司怎麼打?你撞的是一個蠻橫的公權,法律是這個公權的守護神。我不指望我能打贏,但是既然給我立了案,我就得抓住它,跟他耗,我看你能耗到哪一天。現在中國的希望就在中國的每一個老百姓。你要對我個人欺壓,我告訴你,我不能讓你欺壓我;你要對我違法了,我要告你,我要通過現在能夠容許的法律途徑跟你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