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文字狱”,就是国家政权机关(朝廷、官府)大规模地、制度性地迫害言论、文字作者或传播、发行者的暴政。文字狱是极端专制的结果,是反文明、反人类暴政登峰造极的表现。

秦朝之前的中华历史,并无文字狱传统。那个时期中国一直是诸侯分封政体,根本没有强大的专制,所以即使如周厉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暴政,仅仅限于周王的领地范围,不算是一次文字狱。

中华历史来说,有史可查的的第一次大规模的文字狱是秦始皇的“焚书坑儒”。秦始皇残酷镇压儒家信徒,下令焚毁除医书和占卜的书以外所有的书,等于是群体灭绝和文化灭绝,就如同现今“伟光正”揭批法轮功、销毁“非法出版物”。由于秦国消灭了别的诸侯国,建立了专制大一统体制,文字狱有了施行的条件,所以秦始皇的这个“始作俑”起了很坏的影响。

由于秦始皇以“焚书坑儒”而骂名昭彰于史,因此后世的君主便很顾忌,引以为戒,虽然一直有因为不中听的话、字而杀人者,但都没有形成意在扼杀思想、摧残文化的文字狱。

从秦始皇死到满清之前,以言治罪搞的最猛的是“以猛治国”的朱元璋。朱元璋因为自己出生微贱,早年历史很不“光彩”,因而对文人特别疑神疑鬼、心黑手辣,以至于连写贺表歌颂他“光天之下,以身作则”的马屁精都被他杀了,因为朱三麻子居然看出:“光天之下”就是讽刺他当过和尚,光着颗锃亮的大光头站在街上要饭;“以身作则”就是“以身作贼”,讽刺他当年参加红巾军、落草为寇。但朱元璋以文字杀人、治罪,很大程度上出自其个人自卑变态心理,而没有形成制度性的迫害,朱元璋一死,明朝的以言治罪就基本消失了。

但是到了清朝就不同了。清朝的建立者女真—满洲人,当时属于中华文明的化外之民—东北亚通古斯族群,这个外来政权在中国大乱、青黄不接之际乘虚而入,在三千万到六千万汉人及其他“南蛮”的尸体上建立了清朝。

自己恶贯满盈,罪恶滔天,被后世子民知道得多了可不得了,这会影响到“稳定”和“长治久安”。怎么办呢?满清统治者就把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发扬光大。

清朝的文字狱从顺治二年僧人函可“藏书案”1开始,到1799年乾隆帝死去才退潮,直至1905年“《苏报》案2”后,才最终结束。文字狱的罪恶,几乎贯穿整个清朝统治时期,其高潮历时154年,跨越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四朝,占了整个清朝统治的一半还多。

满清对思想言论者的迫害,是典型的制度性的迫害。《大清律》中设有残酷苛刻的以言治罪的条款:不仅言论者、作者本人要治罪,作序者、出钱刊印者、刻书者和看过此书未首告者统统也要治罪,仅戴名世一案,牵连族人、门生、朋友及其亲属三百余人,其中有平日与他论文的尚书、御史等京官32人3。清朝顺治时期,还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设立了文字、言论检察官,在钳制舆论上做到了“专人专项负责”。

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是最出名的,但实际上满清文字狱的残酷程度远远在“焚书坑儒”之上:秦始皇只坑了四百六十个儒,秦朝也只统治了十五年,清朝在两百六十多年中制造了160多起文字狱,残杀数万人以上。仅庄廷珑一案,就有三百多人被杀,十八人被凌迟4。

比以往历朝历代更绝的是,除了杀人和禁书,满清统治者采取抽、删、改、毁多管齐下的手法,把自己的入关征服史乃至整部晚明史歪曲成一本糊涂帐5。这些做法,对文化的保存、反思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自己是侵略者,是外族征服者,这些,满清统治者内心十分清楚(始终比广大汉人清楚),正因为此,满清政权就要忌讳、掩盖、扭曲、贬低一切华夏政权抗击外来侵略的历史;就要忌讳、掩盖、扭曲、贬低蒙恬、李广、岳飞、文天祥等人事;就要摧残中华文化,编撰《四库全书》,抽、删、改、毁包括孔孟的某些言论在内的一切存有华夏民族精神、缺乏奴性的古书;在一切文章中严禁“胡”、“狄”、“夷”、“虏”、“戎”和“中华”、“中国”等字眼……6此种种做法,就是要蒙骗愚弄广大被征服的老百姓,挖空心思掩盖其外来征服者殖民统治的不合法性。

清朝的文字狱,大大加深了中华民族的奴性和愚昧,极大地扼杀了中国社会的活力,造成了中国200年的大愚昧、大停滞乃至大倒退,直接引发了绵延至今的近现代的百年屈辱、苦难。

满清之后,中共政权制造文字狱更上一层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因其“专政”本性,中共自然是搞文字狱的天才,其迫害思想犯的刑法虽然没有满清的残忍,但打击面更大、手法更绝。

中共在“在野”时期就有了文字狱。

早在其在野作乱的山大王“革命”时期,中共就大杀大整异议人士:“江西肃反”、“延安整风”,异议分子当然不能免。王实味自以为可以做善意批评共产党的鲁迅第二,谁知仅因为一篇《野百合花》,就被“伟光正”砍掉了脑袋。中共文字狱之灾,连中共自己的高级理论家李达都不能幸免:马列专家李达,只因直谏痛陈毛泽东“大跃进”的反马列“唯心主义”性质,惹得龙颜震怒,被毛皇帝活活整死。甚至身居高层、又有斯大林作靠山的邪教理论权威王明,也因文章言论类犯毛皇帝之大忌,而不得不逃亡苏联做寓公。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比起山大王时代的中共,满清在关外稍微文明些,但入关后就不同了,刚刚拿下南京,满清就迫不及待的掀起文字狱,拿僧人函可开刀;与之相似,毛泽东一站稳脚跟,就将“胡风反革命集团”打倒,株连甚众;祭出“公安六条”,对“传播谣言”者杀无赦,杀戮甚多;又大批电影“武训传”,株连甚众。毛始皇还觉得满清式文字狱效率不高,干脆不等“右派”冒头就先行引诱,主动出击、先发制人、“引蛇出洞”,以“阳谋”之术一举打倒“右派”百万以上,创造了史无前例的文字狱的辉煌。但是“我党”的本性,决定了它永不满足于整人的成绩,自文革始,又发明了一种新的文字狱形式,“集体表态”、“人人过关”,你要是“不老实”,要么当众捉“奸”、查祖宗三代;要么秋后算帐,总之没你好果子吃。

比起满清的文字狱,这一手法绝就绝在你:既没有说话的自由,也没有不说话的自由;比起满清的文字狱,中共的文字狱的更阴毒之处是“改造思想”,让无辜的人真觉得自己十恶不赦;比起满清的文字狱,中共的文字狱更恶劣之处在于:满清可以没有文字狱而更好的存在(仁政或君主立宪);而文字狱是却是中共的命根子,少了文字狱,中共赖以为生的欺骗和罪行就要曝光,中共就要解体、就要死亡,所以只要中共不垮台,文字狱就会永远存在。

综而言之,满清文字狱和中共文字狱的性质是相同的、恶果是相似的:都是极端专制的体现,都大大加深了中华民族的愚昧。不同的是,整肃思想犯,满清喜欢手起刀落,更加直接、残忍;中共则喜欢“治病救人”,更加隐晦、彻底;满清的文字狱的恶劣程度取决于皇帝个人的影响,容易废止,中共的文字狱却有与生俱来的的体制性顽固,非中共垮台不能废止。

满清、中共的文字狱,各自在中华黑暗史上抹下了最浓重的一笔。

曾节明 于二〇〇九年一月十日星期六中午

注1 : 杨权:《南明遗民僧函可\”私携逆书\”案述析》,首发《学术研究》;

注2:维基百科:苏报案;

注3、4、6:王彬:《禁书•文字狱》,工人出版社1992年第一版;

注5:指清廷歪曲编撰《明史》,以及乾隆帝施行的“四库全书”编撰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