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大法律系副教授 戴耀廷)

 

 

 

上星期的文章我提到香港必须继续边缘化,才能发挥促进中国大陆演变的角色,亦是对香港长远最有利。要边缘化就要保持与主体的差异,维持一定的距离。融合才是不利于香港的最大危机。一旦全面融合了,香港就会失去其历史角色和地位。

 

一国两制原先就是要达到此目的,在本身已有的法治基础上,当香港能实现真正的民主普选,就可顺理成章地促进中国大陆推进宪政。但不幸地,中共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拒绝向民主宪政的方向发展,因而也煞停了香港的民主发展。现在更要把香港融入中国大陆的体制,亦即是令香港不再维持其边缘地位。

 

因着边缘与主体之间本质的差异,必会产生某程度的张力。正面看,这种张力让边缘能促进主体演变,但这无可避免令边缘与主体之间出现矛盾与冲突。主体未必会那么容易或欣然接纳由边缘而来的影响,反可能觉得那是威胁,故会想方法同化边缘。若边缘不力拒而被同化了,对边缘及主体长远都是不利。但也是在这些冲突中,边缘须坚守与主体之间的距离,在冲突中不被主体吞食,才能透过吸引、示范、启发、孕育、感染、吸纳、抗拒、碰撞、反思、重塑、转化,为主体带来新思维,才能发挥促进主体演变的作用。

 

中共自觉强大 视香港为威胁

 

现在中共看香港的角度,就是主体要同化边缘。香港在主权移交后,有一段时间中共没有积极同化香港,认为香港的边缘作用是有利于中国大陆主体的。但到了现在,中共已不再认为香港边缘作用有积极意义,甚至觉得那是一种威胁,故力求同化香港,要结束香港的边缘地位。这或许是中共因为自觉强大,也或许中共亦心知其内部要发生变化的条件已趋向成熟,若再容让香港继续以边缘去影响主体,中国大陆很快就会出现中共所不想看到的根本转变。

 

但不少香港人一直都拒绝被同化,这些香港人在中共的眼中,就好像一群不愿被驯服的野马。对付野马,一种方法就是给他们好的生活环境及丰富食物,但看来香港仍会有不少人是不能用这方法驯服得到的,因他们的野性是价值层面的。另一种方法就是在他们身上加上更重的枷锁,不驯服就困起他们,去阻吓其它人,迫令他们驯服。到现在为止,要成功驯服香港这匹野马,中共仍是进展不大。

 

只要香港能维持与中国大陆的差异,香港就可以继续对在中国大陆发生的演变发挥促进作用。香港反而像放进了中国大陆的木马,即使现在还未能直接产生明显作用,但到了关键时刻,木马的暗门就会打开,释放出能帮助中国大陆发生演变的元素,渗透到主体的不同部份,令演变可终于发生。香港这木马里,有的就是法治、民主、制衡、平等、人权、公平、公义等思想与价值,能改变中国大陆的,就是促进中国变得更合乎民主宪政的要求。要对付木马,一是把它彻底摧毁,一是把它拖离开。一天香港这木马还未被摧毁或被拖离中国大陆,香港能促进中国大陆宪政发展的影响就仍在。

 

中共在面对这样的困局,要驯服香港这野马,难以驯服得到;但要摧毁,又可能产生难以预见的后果,损失也未必能承受得到。要把香港这木马拖离,又可能太失面子,难以实行得到。但一天香港以这种不驯服的状态在中国大陆的边缘存在,其木马效应就可能变得越来越大,甚至威胁到中共本身的存在。

 

香港的独特角色正是在于其处中国大陆的边缘,发挥着边缘促进主体演变的作用。也因中国大陆对世界的影响越来越大,香港由于有着影响中国未来发展的潜在作用,其重要性亦会变得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