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田懿没有死,且脱颖而出了。
那天她抱着死去的毛头去投井,委实不愿活了。谁知那井是口废弃多年的枯井,井底离井口只有一米多深,当时里面还躲着两个老头儿。他们明白了田懿想干什么后,便劝田懿想开点,好死不如孬活着。这样的劝慰已不可能说动田懿,但有个老头儿说了一句话,竟使田懿的眼皮眨巴了两下。那句话是:“这样死,太便宜了那帮畜牲。”
田懿就着枯井掩埋儿子后,往西走去,一路上不看任何人,准备了随时拼命。她有过扒乘货车的经历,这次在一个小站上又爬上了一列煤车,一天多就到了武胜关。她要去投奔韩宝生,管他韩宝生是否真土匪。她一门心思想的是,她已经杀死了一个鬼子兵,报了儿子的仇。但是还不够,她还要杀死三个恶棍,报杨四老太和冬瓜嫂母子的仇。她残存的意识告诉她,她已经犯了戒。幼时习武,她爹就多次告诫,非不得已不能动杀心,但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田懿很快就找着了韩宝生。
事情顺利,不失为乱世传奇。田懿在紧挨武胜关的小车站下车后,已然毫无顾忌,见人就问韩宝生的队伍在哪里。过路的山民都不愿意搭理这个一身脏兮兮,一脸污黑的疯女人,却有个爱管闲事的板道老工人察知她尚未完全疯癫,告知了韩宝山的行踪。
原来,韩宝生在此地大山里拉队伍已经三年,远近闻名,是政府不能容忍的,尤其据说这个土匪头子是个共党,遂有了几次清剿行动。清剿就是杀人,你杀我,我杀你,冬瓜嫂说韩宝生毒了些,指的就是这情况。约有一年多时间,韩宝生的队伍不知去向。本来以为他们被清剿干净,谁知他们又冒了出来,队伍还有了扩充,有几百人了。时势大变,政府已不能再发兵清剿他们,因为他们打的已是抗日救亡的牌子,况且共党也由匪党变成了友党。这支队伍的官号叫路东抗日游击支队。可以大大方方活动了,队伍上便常有人横越铁路,主要是采办粮食与生活用品。一来二去,老工人也认识了几个经常来采办物品的游击队员。他告知田懿,就在小站上等待,他会叫游击队员领她去见“韩魔王”。一次,他还好奇地问田懿:“你们是亲戚吧,你来找他借钱用?”
田懿在小站上等了两天,等来了三个游击队员。他们听信了老工人的猜测,以为田懿真是大当家的老家亲戚,便领着田懿上了路。
一路上,三个游击队员都不愿与田懿说话,跟一个半疯癫女人说什么呢?他们暗自佩服的是,疯女人随他们走了二十几里山路,居然不叫苦。
韩宝生的队部设在一个叫桂花树塆的荒废村落里。当时,他在算帐,盘点几个月的收支情况。说来寒酸,这工作原不该他来做,但他身边竟无人可以代劳。他的队伍有四百多人了,分作三个大队,队部也就百十号人。他的兵和将,不是文盲就是半文盲,不提高素质实难上大台面,好在不乏蛮勇之士。当那三个兵把田懿领来他面前,他吃了一惊。他已经忘记了田懿。
田懿一见韩宝生便双膝跪地,哭道:“兄弟,你救救我,收留我,你答应过我。我会好好干活,不让你为难。”
韩宝生好一会才认出田懿,挥手叫队员们出去后,想了想,便去扶田懿。田懿却突然倒地,昏了过去。
队部另有五个女兵,皆为无家可归孤女,组成一个炊事班。韩宝生叫来她们,先把田懿抬去营房歇息,再命她们待田懿醒来熬点红豆稀饭,尽可能放点糖。
田懿昏睡了一天多才睁眼,喝了大碗红豆稀饭,眼珠儿才转动。她又睡了两天,才见着韩宝生,因为韩宝生去了其他大队。她的神志已恢复一半,洗了澡,换了一套女兵的衣裳,有了点儿模样。当韩宝生走进女兵营房,她忙站起来,朝韩宝生深鞠一躬。
韩宝生道:“大姐,我说话算数,你可以安心留下来。”
田懿答:“我知道,兄弟不是俗人。”
“你还要休息几天。”
“我可以干活了。”
“不行。”说过这话,韩宝生就走了。
又过了几天,田懿被喊去队部。韩宝生说:“我这里好歹是支队伍,以后还要发展,朝正规路上走。有些手续,也要履行。你写份简历,交给我,可以在这里写。”
田懿填写过多次表格,那是在反省营在看守所。这次不知怎么地,她手抖得厉害,笔都拿不稳。她明白不写不行,只想简略再简略。写自己名字时,她嫌懿字笔划太多,索性写作一字。这样她就无形中给自己改了名字,叫田一。整份简历,她写了不到一百字。她不愿写得太实,心想那得写上上千个字。
韩宝生却对这份简历表示基本上满意,是因他看见了田懿字迹端正,没有文字根底写不出来。他问:“你叫田一,你不是汉族人吗?”
田懿慌道:“我是汉族。因母亲不是汉族,所以……”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找来我这里,不会没想法?”
田懿答:“我已走投无路。我不怕死,但我不甘心。如果能把日本兵赶跑,世道变得好点,我就回老家去,了此残生。”
“你说话不做作,应该这样。”韩宝生转过话题,“现在谈谈你的工作,你去炊事班,当班长。”
田懿慌道:“我如何能做官,我只求做事。”
“这叫什么官?我需要量才使用,就这样定了。”
田懿渐渐恢复了常态。说来也怪,生活和心情一稳定和充实,她脸上又有了血色。不尽的苦难消灭了她曾有的少女少妇的妩媚,却未消灭掉她的端庄,反倒显示了两分凛然不可侵犯气质。她终究只有二十七八岁。不过,要让游击队员认可她的凛然不可侵犯,她也得有出众表现。而她的不同于那些女兵之处,很快就表现出来了。先是炊事班有了明细帐,一笔笔帐目,明白清楚,再不用韩宝生多过问。接下来每有游击队员发烧、腹泻乃至筋骨受伤,她能寻来中草药就地治疗。再就是她带头在女兵中推广讲卫生习惯,另建议以后游击队员都要刷牙,干这些活儿,她惟恐不尽力,随喊随到。还手把手教女兵识字,为男队员写家信。她只有一点不近人情,拒不回答她的家庭与婚姻情况。
田懿的不近人情其实是迫于无奈的保护色。游击队员整体上素质之差,越来越令她震惊,对她不怀好意的目光屡见不鲜,这号事儿,韩宝生也无奈。“当兵三年,母猪也成貂婵。”乃古来通则。她对婚姻,爱情已心如死灰,便明白她必须洁身如玉,一旦被人钻了空子,或自己感情生活中心软一下,将后患无穷。她庆幸她的爹教了她武术,震慑住了很多人只能收敛自己。
两个月后,炊事班女班长有点手段的传说,其他大队的游击队员都知道了。就连头儿韩宝生,每见田懿都会嘱上一句:“该歇就歇着。”
十月一天,支队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所有称得上长的人都召了来,讨论是否由十八旅收编的大事儿。田懿也是长字号人,也被叫了来参加会议。
与会者约三十人,不同意由十八旅收编的意见略占上风,理由是新四军太穷,规矩不少,过穷日子还不自由,不划算。头儿知道这支队伍底细,讲大道理没用,强耍头儿威风也不太好。末了决定投票。投票结果,十五比十四,不同意去十八旅的人占了多数,就是那个十四人,也有几人态度很勉强,明显是冲着头儿的面子来的。田懿不肯投票,她不关心这号事,又以为她不属于战斗部队,还是个新手。
韩宝生把目光投向田懿:“田班长,你是队伍的人,应该投票,有权力投票。你站哪一边?”
田懿脱口而出:“支队长领我怎么走,我就怎么走。”
韩宝生道:“这么说十五票对十五票,就看我了。我嘛,干共产党几年了,当然去十八旅。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会议又讨论了一件大事。通往邻县的一条才修通的公路上,紧靠山区有个百多户人家的村寨,是支队第二大队的活动区域。现在来了八个日军,另加二十来名皇协军,有一挺机枪,要在村寨边建炮楼。据情报,这几天正在征集民夫,准备材料。这伙人现住在村里周大户家,那是一幢四周有高围墙的瓦屋,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可以俯瞰整个村寨。一个极有利的情况是,电线尚未架到村寨,估计炮楼落成,电线就会架过来。另据情报,炮楼落成,公路还会朝山区推进。到了那时候,整个支队的活动都会受到严重影响。现在,支队部根据二大队的请求,决定消灭这股敌人,作为参加十八旅的见面礼。由于队伍从未与日军交过手,这一仗怎么打,得有个计划。
副支队长素有蛮勇,也是凭蛮勇做上的副支队长,加上他与二大队大队长拜过把子,会上特别主战。他认为,有二大队一百多号人就够了,足以消灭敌人。韩支队长却认为此仗重要,一定要干漂亮,不可以让十八旅的人看不起,因此,他决定用两个大队兵力,用八比一的优势争取尽快结束战斗。具体计划:距离也就二十多里路,兵贵神速,也是为防走漏消息,散会就行动。要求半夜时分抵达战场,趁黑夜进攻,天亮时分结束战斗。
会上,韩宝生也交给田懿一项任务,马上赶做烙饼、饭团,送上战场供夜战士兵作夜餐。
田懿领着五个女兵,干了个多时辰,才赶出二百多人的夜餐。她们赶到战场,战斗已打响。
战斗并不是副支队长想象的轻松。两个日军一看情形不对,马上爬往屋顶,借助月光和火把,机枪响个不停。那些皇协军在六个日军威逼下,也不得不卖力,见到爬围墙的游击队员,举枪就打。战斗进行了个多钟头,二百多游击队员仍旧只在围墙外咋呼着,冲不进去。
又一轮进攻开始。副支队长杀红了眼,率先登上梯子,正待跳下去,一梭子机枪子弹扫来,当场牺牲。至此,游击队员死了三个人,伤了十一人。
韩宝生喝令暂停进攻。他好不窝火,未料到日军机枪手枪法特准,单兵作战能力很强,他却没有重武器。他又一次把带长字号的人召了来,要求大家献计献策。
二大队大队长首先提议:下一轮进攻一定要成功。他认为多数人害怕机枪,还是怯敌思想作怪。“没什么好讲的”,他叫道,“从来重赏之下有勇士。我们要为二当家的报仇。这一次,谁杀敌最多,谁就做二当家。”他的提议得到绝大多数人支持。
韩宝生不能浇灭绝大多数人的士气,但他更关注如何出奇制胜。一脸通红的田懿忽然霍地站起身,急忙忙道:“支队长,各位兄弟,咱们何不用火攻?”
一个中队长不满道:“这是打仗,不是伙房和面。火攻,一点风都没有,又是瓦屋,火怎么烧?”
田懿脸愈红,声音愈急:“火攻是虚,烟薰是实。赶快挖通几处围墙,抬几部风车来,先丢柴火进去,风车朝洞口送风。只要烟雾腾腾,敌人看不见目标,我们就能翻墙冲进去。”
韩宝生大悟,马上拍板:“这主意有道理,照田班长的话做,马上行动。”
天色渐明。游击队员已准备就绪,在围墙四周打通了四个大洞口,准备了十几大捆柴禾,抬来四部吹谷屑的风车,皆对准洞口。随着韩支队长一声令下,一把一把着了火的柴禾从围墙外扔进了院子里,同时风车劲转,果然一下子便烟雾腾腾。烟火透不过高大围墙,转朝屋子扑去。围墙内,传出了皇协军的阵阵怪叫声。屋顶上的机枪哑了。
游击队员欢呼着,从墙上,从洞口,涌了进去。终究人多势众,本来就斗志不强的皇协军很快投降。不过,几名日军拒不投降,他们躲在暗角,不顾烟薰眼睛,仍在顽抗。这当儿,田懿哀求韩宝生,给她两颗手榴弹。
韩宝生一口回绝:“女兵不参战”。
田懿近哭声:“我认你是个人才,有眼光,你不该太看扁我。”
韩宝生看见了田懿眼里的极度悲恨神态,听出了田懿已近绝望的哀求语气,破例松了口,嘱一句:“你给我注意安全。”
天色大明,战斗结束了。游击队员又重伤了三个人。缘由要结果一名日军士兵,非几个人合力不可。然而,田懿一个人就干掉了三名日本兵。原来那三个日本兵躲在一个射击死角,非从高处从最佳角度投弹,不足以制服他们。田懿的这一手功夫,多数游击队员想都不敢想。
队伍随之转移,前往二大队驻地。缴获可观,人人兴高彩烈,纷纷要求头儿买两头肥猪来个大会餐。但是,无人提及曾经的诺言,谁贡献大谁杀敌最多,谁就做副支队长。
韩宝生决定队伍在二大队驻地休息两天,搞个大会餐。再一次召集长字号的人开了一个会。会上,他声色俱厉:“我们是队伍,马上又成了新四军。军令如山,军中无戏言,这两条做不到,我们岂不成了打群架的乌合之众?”
没有人敢抵制头儿的义正词严。
韩宝生再道:“现在起,田一班长,就是支队副支队长。谁不服,站出来,把理由讲出来。”
只有田懿站了起来,涨红脸道:“不可以,不可以,我就做炊事班长,知足了,你们……”
韩宝生不让她说下去:“你不做不行,你不做,还让不让我带这支队伍?”他扫一眼其他人,补一句,“副支队长以后称不称职,是以后的事。相信十八旅看人不会比我们差。”
十几个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鼓起了掌。
十天后,这支队伍悉数开拔,去了柳林镇接受改编。
这不是小事儿,旅部召开了隆重的欢迎大会。会上,司令员兼政委王明山,副旅长,一位参加过从江西到陕北大撤退的参谋长,轮流发言。
旅部作出决定:调两百名老兵充实新队伍,补充部份枪枝弹药。新队伍的正式番号,十八旅路东指挥部。团级架子。依照改编惯例,路东指挥部原有指挥机构、人员不变。为使新队伍尽快走上正规,形成较强战斗力,需要建立党的组织。
同时,依照惯例,司令员要接见新队伍的主要干部。
田懿还不能适应新生活。几个月前,她还在难民队伍里过着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活,承受着不堪承受之重。而今,她做上了副指挥长,推都推不掉。她好犯难,副指挥长不同于炊事班长,怎么做,她胸里无底。另者,欢迎大会上,她惊讶不已,这个大官儿不就是江西呵斥她走开的黑脸汉子吗,不准还是张汉泉曾经的姐夫。如果王明山找她单独谈话,询问她的身世来历,她该如何回答。
田懿决定,往事能隐瞒就隐瞒,想必这个司令员认不出她。因为若非黑脸汉子呵斥她,她也不会对黑脸汉子留下印象。她实在不愿触及心灵的伤痛,也不愿意落下个与黑脸汉子结亲攀高枝的名声。
第三天,王明山果然接见了路东指挥部原先中队长以上的干部。田懿心安的是,王明山对那批女囚犯没了印象,认不得她了。另者,王明山也没有询问他们的身世、来历,主要是勉励他们参加新四军后,要加强学习,提高觉悟,坚决跟党走。再指示韩宝生,在营连级干部里先行发展几个党员,成立党小组,日后成立党委会。对田懿他多说了几句话,表扬田懿那场战斗表现出色,立了大功,为新四军争了脸,愿新四军有更多的女英雄。
接见完毕,韩宝生约田懿去小河边走走。他先开玩笑道:“二当家的,我越来越不识得你啦。你的综合素质不比我差,你再看看自己,现今一身新军装,漂亮的绑腿,皮带、手枪,哪有半点你原先的模样。”
田懿说:“工作以外,你是我从心里认可的好兄弟,弟弟取笑姐姐,有点不好。”
韩宝生大笑。
田懿也笑笑。韩宝生的话,她听了更多的是暖心。她低头望一眼自身,油然而生几分自豪感。其实,换上新军装,几个主要头儿都照了一次像,那次她就对自己的形象很满意。但她很快就不笑了,最怕韩宝生细问她在杨家的事。她有一个感觉,韩宝生不会真正满意她写的履历。
韩宝生转上正题:“王司令员指示,你也知道,改编结束前,路东指挥部得建立党小组。现在,指挥部就我一人是党员,成立党小组少不得三个人。所以,你马上写申请,我做你的入党介绍人。介绍人得有两个,我去劳驾司令员,他多半肯。”
田懿直摇头:“不,不,我不想进党,我不配。”
韩宝生颇不悦:“路东指挥部里,你不配,你说还有谁配?”
“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
“我能等到以后吗?我这个指挥长,天天得工作。眼看六七百人了,再过上几个月,发展成千把人很可能。这么个摊子,我没几个得力帮手怎行?原先我没考虑过你,那时候不知道你能够帮我很多忙。你认我兄弟,好意思看我笑话?”
田懿大为惶恐:“兄弟言重了。行吧,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忽又央求,“我从不喜公文。你帮我写申请书,我抄一遍。”
韩宝生很无奈:“姐啊,我摸你心思不透。”
十天后,路东指挥部党小组成立,成员是韩宝生、田一、王则普。王则普是旅部派往路东指挥部的政治部主任,一个年轻的大学生。
年底,路东指挥部回了原来活动的区域。根据旅部指示,当前任务是向山区纵深发展,扩大队伍,练兵,帮助乡民建立各种组织,尽量不去铁路线与日军硬碰硬。
田懿感觉从来没有象现在的日子过得充实,是因每天都很忙碌,没得时间去想与工作无关的杂事。队伍已发展成了九百来人,分作了一、二、三营。指挥部直辖百来人。她每隔几天便跑一个营,用请教的语气跟营、连、排长说话,请他们把实际困难讲出来,她负责传达。她没有架子,不会打官腔,下面人便欢迎她常来,无形中增加了她的工作量。发动民众是她工作大头。靠讲大道理和抖威风是拢不来民心的,多讲将心比心的朴实话儿才受欢迎。每进一个村,她还要过问民兵、妇救会、青抗会乃至儿童团的工作。她发现,当副团长只要不生邪念其实无需什么技巧,当然一个重要原因是人心喜往高处走,乡里山里的青年男女皆渴望见世面,视她为楷模。时常,她也不得不容忍一些极不卫生习惯和落后习俗。例如,你不能嘲笑老婆婆的小脚,只能批评不能恐吓男人们欺负老婆的言行。她已很少过问炊事班工作,不再主动去教士兵们识字,后者是王则普的工作,她需要识趣。她比谁都关心团卫生队的业务,因为经费极少,缺医少药,她只能手把手教几个卫生员用土方子和中草药治疗一些常见病。总之,她仍旧惟恐不能给指挥长分忧,认定韩宝生掌管全盘够操心了,她不能做无情无义的事情。
田懿和韩宝生的情谊关系越来越密切,这是一种高度自觉的互帮互谅行为。韩宝生从不探问田懿的杨家往事,现在田懿明白了韩宝生是不愿去她伤口撒盐。田懿很想物色到一个配得上韩宝生的好姑娘,未能成愿。每隔几天,他们会在指挥部待上一会儿,有工作谈工作,无工作就默坐,无言胜有言。
但任何事物皆有负的一面,不久,后患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