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四章
讨薪未果遭拘押 少女未死父先亡
几个月后,清华带着佳佳的骨灰回到了铁城市,在走到家的栋口时,看到阿球的养女欣欣,欣欣看着清华抱着一个黑布裹着的东西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了,眼睛有些红红的,对清华说道:“阿姨多保重身体。”清华没有多说话,向欣欣点点头,欣欣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她似乎在自言自语,清华曾经想过,等漂亮懂事的欣欣长大了嫁给自己的儿子佳佳多好,她叹了一口气,心里一阵阵的绞痛。
在外人看来,阿球的养女小欣好象一转身的工夫,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犹如夏天里的荷花。
然后这一转身的工夫,对养父阿球来说,却是漫长的苦难的岁月。小欣在垃圾箱里啼哭的时候,正好被拾荒的阿球见到,阿球把嗷嗷待哺的女婴拣了回来。但这次拣回来的东西,不能象破烂一样可换几个小钱来度自己的命。因为这是生命,生命是需要生活费用来维持的。生活费用对没有正常工作的阿球,是一个奢侈品,自己饥一顿饱一顿,好象是习惯了,而已也有些麻木了。但有了这个小生命到来,就要要象父亲一样来抚养和照顾这个小生命,这是上苍让他承担的责任。尽管阿球蜗居的“家”,是又小,又肮脏,而且“家”还要打上引号,但是阿球还是想含辛茹苦把欣欣养大成人。
家之所以打上引号,是因为这个家太不象一个家的样子了,屋里只有 6平方米的面积,两张摞起的木床,算是“家”中的大件。矮矮的天棚上的灯泡,是家中唯一的电器。屋的一角做厨房,一个拣来的马勺,用来做菜,另一个铝锅也是拣来的,是做饭用的,墙上的三脚架铺上小木板,用来放油瓶、酱油瓶等最基本的日用品。对了,还有一个小木凳,一个学校废弃的学生桌子。“家”的概念对小欣来说就是这样子的。
“家”里自从来了小欣欣之后,并没有像歌里唱的那样,“从此翻了身”,当然对小欣欣来讲,也没有台湾电影《搭错车》中那个弃儿那样幸运,成了大红大紫的歌星。但她还是被阿球抚养大了。尽管她在学习方面是出类拔萃的,但“家”的经济状况不再允许她继续成为教育领域的摇钱树上的叶子。虽然养父的志愿军身份被曝光后,家的住房得到了改善,不再住厕所旁搭建的棚子里里,搬到正好搬走的一户房子里。房子改善了,但经济条件没有得到多少改善,虽然社区给他们俩办了低保。所以小欣欣要自立,要让父亲减轻家中的负担。欣欣含着眼泪叫声“爹”,并说:“我不喜欢读书,我要挣钱。过去的铁梅能挑800斤,我就得挑上1600斤。”阿球当然希望女儿成凤,但希望归希望,穷得叮当做响的“家”,连鸡爪子都不如的 “家”,确实再无法让学校榨出油了,对没有油水的家庭来说,孩子上学就跟上天摘星星一样难。
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阿球已经老成不象样子,过去象球一样的体形,现在却象漏气的球,坑坑瘪瘪的。
这天如履薄冰的阿球,路过欣欣在那个封闭的打工娱乐场所——天上人间,实际也不是路过,是特意来的。但每次为不影响小欣欣的发展,只好忍痛路过,不去找欣欣。阿球以前看到一个乞丐在这里路过的时候,被保安推了一个跟头,再也没有起来。后来有人说,乞丐有心脏病,好在是乞丐,娱乐场所的生意照旧象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一样,红红火火的。天上人间非同一般什么人都可以来来往往的娱乐场所,那地方是铁城市刑警大队的一个负责人与有更高背景的衙内合伙开办的,来往的人都是本地腰缠万贯或权势牛逼的人才能出出进进的。
在阿球要离开这个地方逃遁的时候,他周围瞬间聚满了人,很快人山人海。他不知道这次又“犯”了什么“法”,以前在外省喧闹的城市里经常出现这些的事情,还没有等他醒过腔时,身体就被塞进了封闭的车内,然后扔进堆满人群的小屋里,结果有时几天后被放出来,有时给送回家乡。
围观的人不停的喊:“快看,快看呀。”目光和手指不是指向阿球,而是指向天空。老眼昏花的阿球顺着指点天空的手指,向上望去,十足的正午阳光,让他一片模糊。但他最终还是看清了,是一个人站在五层楼的窗台上,比比划划的。围观的人不再说“快看”了的话了,而是不停的鼓励五楼窗台上的人,“快跳呀,快跳呀。”“是英雄,是好汉就快跳啊。”说这话的人很多,而且都很兴奋,简直就象喝了开心酒一样或是打了鸡血似的。
消防车来了,气垫铺好了,云梯搭好了。五层窗台上的人在楼下围观人不停的鼓舞下,飞身跳了下来。警察来了,把落到气垫上的人带走了。
第二天,城市早报刊登一条新闻,标题是《小混混恶意讨薪玩跳楼秀被行政拘留七天》。
围观人看到跳楼的人落到气垫上很是扫兴,高兴而来,败兴而去。
“爸爸,你怎么来了?”是小欣在背后拽了他一把。
“我是路过,”转过身的阿球看到小欣的眼睛是红红的,而且好象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可小欣却相反,好象一夜之间 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象丑小鸭。“欣欣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爸爸,我要和你回家。”
小欣的话音未落,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就砸了过来,“谁让你出来的?”音到手到,一个大汉一把薅住小欣欣就走,欣欣象小鸡似的。
“我要和我爸爸回家,别薅我。”
“这是你家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有王法没有。”
阿球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惊呆了,光天化日之后,怎么跟日本鬼子进村似的。等阿球醒过来的时候,小欣欣不见了踪影。
“你别不识趣,快走吧。”旁边过来一个人劝他。
“那是我女儿啊!”
“你也不打听一下,这是谁开的,你就认倒霉吧。”
“这,这说的是什么话?”
那人不理他,走了。
阿球每天都去小欣欣打工的地方转悠,但每次都失望的离去。
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阿球家里的门被打开,因看不到女儿而得病的阿球,这回看到了小欣。
小欣一进门就跪到了父亲的身旁,失声痛哭, “爸爸,爸爸,我对不起你!”
“欣欣,”阿球撑起衰弱的身体,滚到地上,拉着女儿的手,有气无力的问:“欣欣,怎么了,谁欺负你 了。”
“爸爸,我没有脸见人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爸, 我干活的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刚开始的时候,那里人对我不错, 每天没有多少活,一个星期还给开400元钱,谁之一个月之后,老板请很多象我们这些打工的人吃饭。吃晚饭,老板请我们喝酒,我们几乎都不会喝酒,但老板平时对我们那样好,我们也就不好意思不喝。 喝完我就去睡觉了。谁知道,醒来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和我睡在一起。我骂他是流氓,他就很很的打我,还骂我是婊子。我说去告他,他说,拿这个去告他,说完,他把电视打开,我一看电视,就昏了过去,他把那样的事情都录象了。他说用不用替我去告他,还说,想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啊。”小欣欣说到这里,已经再也无法说下去了,剩了的只是啜泣。
“欣欣,不要怕,不会让你白受气的,我们去告他。” 阿球说完这话时,身上好象充了一些气。
“爸爸。没有用的,老板就是警察。”阿球这时才明白,上次有人劝他别不识趣的原因,刚刚身上充的那点气又漏了。
“爸爸,这是阿北,就是上次你看到跳楼的那个年轻人。”阿球这时才注意到在门口还站着一个非常瘦弱的年轻人。“孩子,年纪青青的不能干傻事呀!”
年轻人没有说话。
“爸爸,不是他的错。我在那里打工,他非常照顾我,在我没有出事之前,有谁欺负我,他都帮我,所以老板挺恨他的,就把他开除了,但又不给工资,他一气之下,用死来讨工资。工资没有讨到,还让警察押了七天,说他扰乱公共秩序。”
阿球呆呆的看这阿北,他不明白,讨工资怎么能跟让警察抓起来的事情能联系到一起呢,就是抓,也应该抓不给工资的老板啊。阿球晃晃了几下头,还是没有搞明白。
这时外边警笛大响,阿球有些慌了,以为是警察带人来抓逃出淫窟的欣欣呢,往屋里四处看,希望有一个地方能把欣欣藏起来,屋子太小与瓮也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地方能藏人吗。
“爸爸,”欣欣走了过来,而且很镇静的样子,“爸爸,不要怕,我们真的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阿球好象没有听明白欣欣的话。
“叭” 一声枪响划破沉闷的夜空,站在门口的阿北向着夜空放了一枪。
“他怎么会有枪呢。”“爸爸,他今天回来向老板继续讨要工资,不但没有给,反而还骂他。他就把老板杀了,然后把老板抽屉里的枪拿走了。本来我们来看爸爸一眼,然后去外地。现在走不了。” 十八岁的欣欣很平静的叙述事情的经过。
“放下武器,抵抗只有死路一条。”外面喊声阵阵。
站在门口的阿北 镇静异常,根本不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孩子的反应,他抿了一嘴,走进屋里,拥抱了一下欣欣,没有说话,转过身来,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
欣欣大喊着:“等等我,别丢下我。”说完向门外追去,阿球被眼前的一幕搞的不知所措,完全处于呆若木鸡的状态之中。直到又一声枪响惊醒了他。
阿球走到门外的时候,欣欣抱住倒在地上的阿北。阿球不知道这一枪是谁开的。欣欣抱住阿北想站起来,虽然阿北已经是很瘦了,但欣欣还是没有抱起阿北站起来。欣欣望这她曾经叫过的警察叔叔,正在一步步平稳的向她走来。欣欣转过头望着向他走过来的爸爸。在阿球望见欣欣眼中在月光中闪烁的晶莹的泪花的同时,他听到了欣欣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爸爸!”以此同时阿球又听到了一声枪响,很快感觉自己胸中被什么东西用力撞击了一下。
阿球听到那声枪响后,一颗子弹穿透欣欣拿枪的手腕直奔阿球胸前射来,阿球手捂住胸口随即倒地,腿脚抽搐几下就不动了,一颗子弹结束了阿球苦难的一生,阿球死了。
欣欣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