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建先生关于立宪与革命的系列文章开篇就“意念”了一个“误导性表象”,似乎人家只知“立宪派只要宪政不要民主”。(我第一次看到还有说这话的人)并且以他以前文章的题目质问“没有民主,何来宪政”?可在谈论民主与宪政关系时却又得出“立宪即民主”的荒唐结论。
质疑“没有民主,何来宪政”这段话从逻辑上看,民主是因,宪政是果。这是邵键的表述,这个表述也就排除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因果可以互换的可能。可在谈两者关系时邵键又否定了以上表述,得出了“宪政即民主”的结论——两者互为因果,浑然一体。请问:立宪就是宪政吗?再请问:现中国没有立宪吗?
接下来邵建谈了一段历史:郑观应等人就把西方国家分为三种类型:君主之国、民主之国和君民共主之国。郑观应虽也谈及立宪事,但更多谈及的是:以商立国。认为,工商业的发展与崛起是振兴之本。郑观应不仅影响了康有为,梁启超,也影响了孙中山,毛泽东。也就是说:不管是立宪派或革命派都可以在郑观应那里找到“路径依赖”。受其影响梁启超于光绪二十六年发表了《立宪法议》一文,文中认为,当今世界有三种政体,“一曰君主专制政体,二曰君主立宪政体,三曰民主立宪政体。(在邵建看来:君主立宪与民主立宪政体没有区别,只要是立宪就是民主的)。邵键还对梁启超下了这样的结论“梁启超大幅度偏向革命”。实际上梁启超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是中庸的。梁启超这样说到:“立宪、革命两者,其所遵之手段虽异,要其反对于现政府则一而已”,“相扶掖为用,不相妨碍为界”。按现在的话说:民主是目的,温和与暴力是手段。观点不同是殊途同归,要相互扶植,不要相互拆台。这恰恰是梁启超的民主素质:宽容的体现。而康有为则是极端的在维护君主制,在这个前提下进行所谓的“立宪”。而这时的立宪,不要说他没有成功,就是成功了,是否就是民主还是个疑问。康有为的确是一个孔子的忠实信徒:在既定秩序下君臣父子各司其职。
邵建的立宪“路径”在下一段展开。谈及康有为根据《公羊学》而制订了一条“民主路线图”,其先后次序是:“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分别寓意:君主制,君主立宪制,民主制。这一次序不能打乱,否则天下大乱。从这段表述中,我看到了这条“路径”的轨道,伸向到了哪里?邵建文章的表述是:一条中国路径,伸向到了战国时期的《公羊学》。这就是康有为理论的“依赖”。既然如此,不妨让我们简述一下《公羊学》。
《公羊学》一部经学,解释春秋。一般观点认为,公羊学派自孔子弟子夏传经后开始形成的,其战国初至汉初的传承系统是:子夏→公羊高→公羊地→公羊敢→公羊寿→胡毋子都(生)故成为公羊学派。几经风雨,这一学说在清朝中后期由常州学派重振。其代表人物有,庄存与、孔广森、刘逢禄、龚自珍,魏源、康有为等。龚自珍与魏源借经学论政事,成为弄潮儿。康有为,梁启超就是利用这一学说中的“三世”,“托古改制”等学说作为维新变法的理论依据。
除了这一“路径”,立宪派还有一条路径就是西学。西学的传播郑观应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从政治,经济方方面面加以论述,著名的《盛世危言》是代表作。康有为,梁启超受其影响,也热衷于西学的研究与推广。与郑观应不同的是:他们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政治理论与实践上。
这就是邵建说的立宪派的两条路径,一条来自中国传统儒学,一条来自现代西方。邵建认为:康有为将两条路径合二为一“交互阐释”,中西结合,堪称经典之论。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首先,《公羊学》是经学。论“春秋”时,文笔粗糙简陋,重点放在了“微言大义”上,其大义的本质是对既定秩序的肯定。而儒学的“中庸”也不过是教化人“退一步海阔天空”。皇帝善待子民,实质是善待奴隶。而奴隶要爱君,爱的五体投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级森严,不能颠倒,颠倒了就大不敬。再加上云里雾里的“三世”,“托古改制”的迷信说辞,更无法理解这一“路径依赖”怎么能靠得住。
其次,对西学的理解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看到的只是一种形式,全然忽略了这一形式产生的根本:人生而平等。言论自由,参政议政,不是自由的全部,一个平等的人首先应当得到尊重。中西方文化的最大差异就在这点上。在这个问题上中西方文化是对立的,不是所有的对立都可以统一,可以融合。而邵建一厢情愿的融合已被无情的现实击碎,空留一份悲凉。
寻找“路径依赖”不是邵建的目的。目的是褒立宪贬革命。我以为,立宪与革命都是手段,没有绝对的善恶。民主与专制是对立的,这一对立不可调和。需要说明的是:这里说的“不可调和的对立”是制度上的对立,作为统治者,只要放弃专制,是可以调和的。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立宪的尝试不是不可行而是如何行的问题。我以为:后现代的精英要比一百年前的精英们智慧的多,不必学康有为之流的不伦不类“路径依赖”,更不必要让历史倒退一百年。
当然:历史证明了中国的皇权绝不会拱手相让。六君子的百日维新也只留下血腥与悲壮。英国也一样,查理一世的武装镇压,查理二世的复辟,都伴随着血腥。没有拿嘴说出来的民主。美国的独立战争,打出的是一个最自由的国家。
书可以误读,历史可以误解。也不足为奇,人就是不同,不同中生,不同中长,不同中寻求相同。
刘京生201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