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午后开始,中国西邻吉尔吉斯斯坦的骚乱场面就已经成为门户网站头条,警察们在反对派袭击下狼狈撤退的图片登上今日多家都市报头版。

面对这个上海合作组织的成员国政治变局,中共中央机关报还是决定站在该国(前)政府角度加以解释,内版称系该国“实行紧急状态”,并引用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的即时表态:“衷心希望吉正常秩序得以尽快恢复,有关问题在法律轨道上得以解决”。子报环球时报顾不得那许多外交辞令,在头版标题中即以“街头革命”命名,文中强调,与俄美不同,中国避免了被拉进事件疑似幕后主使的名单,“这说明中国不干涉别国内政的外交政策在周边获得了相当高的可信度”。根据这份以涉外报道为特色的报纸总结,“贪腐和电价狂涨引发民愤”。除了这种推理角度,四大门户的国际新闻编辑们亦在今天邀请各式专家访谈,宣告“吉尔吉斯每派政治力量背后都有大国身影”、“南北族群矛盾催化夺权”。午后消息称,吉反对派宣布接管国家政权,军队倒向临时政府。

在环球时报头版,吉尔吉斯示威者持棒上街场面的旁边,编辑推荐的标题来自封底文章“美核报告37次提中国”。中国军事学者戴旭在报道中指责美国只是对自己的核政策作点小调整,但却指责中国这样一个明确宣布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国家,“这不可能产生什么号召力”,“在美国宣布不首先用核武器之前,白宫的任何宣布被外界怀疑成背后隐藏着什么一点也不奇怪”。晚间,俄美中三国的核姿态几乎是同时得到播报,梅德韦杰夫与奥巴马签署两国关于削减核武的新条约,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则宣告,“中国从来没有,今后也不会参加任何形式的核军备竞赛,将继续把自身核力量维持在国家安全需要的最低水平”。根据环球网首页推荐的研究员意见,这是美国想借新条约削弱中国,“美国遏制中国之心不死,中国岂能解除核武装、自废核武功!”

被指责为“美国遏制中国之心不死”的另一个证据可能是人民币升值压力。3月起,中国媒体曾发表大量颇为强硬的言论,以为中国汇率现行政策助阵。不过,进入4月以来,特别是官方宣布胡锦涛美国之行后,这一舆论攻势有所缓解。今日晚间,新华社宣告王岐山会见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稿件中,这两位高级官员各自多了个身份:胡锦涛主席特别代表和美国总统奥巴马特别代表,谈的是“两国经济关系和世界经济形势”。最新的汇率走向是:人民币中间价创10个月来新高,重燃升值预期。

胡锦涛的科学发展观讲话正在得到中央级宣传官员的全力推广。人民日报头版开始推介“建设学习型党组织”的新典型,评论员开始了学习贯彻总书记4月6日重要讲话的“一论”。央视新闻联播也是用头条位置,宣告最高领导的动员令“在中央和国家机关、各人民团体、全军和武警部队引起热烈反响”,部委干部接力出镜,誓言遵从。

新闻联播的编导们也没有忘记给王家岭“生命奇迹”以时段。除了以“继续加紧救援”的消息通报遇难人数增加到17人外,今天的新闻特写标题是“互助自救,让我们坚持到升井那一刻”,井下党员骨干的带领作用再次得到强调。事实上,近日以来来,党报党台开始着力宣传救援者、被救者的“共同坚守”,共产党员的“挺身而出”更是作为强调重点。

都市报有别的重点。根据长江日报特派记者发自河津的描述,山西方面对王家岭矿难救援现场的控制越来越严格。除连换了3次通行证外,在通往煤矿的路上,还设有3道关卡防家属防记者。但潇湘晨报没防住,这份湖南报纸不依不饶,要在王家岭的“生命奇迹”里问个水落石出:矿工获救,为何名单还不公布。几乎一模一样的焦虑还出现在新京报评论版上,作者呼吁“公布矿难获救者名单宜早不宜迟”:一来没必要等到全部查清,才一次性公布,而完全可以查清一个,公布一个;二来把不公布的理由及时向公众作出解释,不然家属茫然心焦,公众易生质疑。

新京报允许的评论尺度毕竟还算得“体谅官方”,在另一个隶属于光明日报的子媒——光明网上,编辑推荐出了更加“肆无忌惮”的拷问。这位作者揣测只喊“奇迹”不谈名单的第一个可能,“就是当初有关方面在总的遇难人数上造假”,第二个推断是“有关方面实际上根本就交不出确切的井下人名单”;甚至,即使设定这150余名遇险、遇难的矿工是真实的数目字,则有关方面拖延、迟迟不交出人名单,也绝对是心藏私心、机心、祸心。

就连北京晚报这样的老牌报纸,也允许苏文洋表达对满眼“奇迹”的异议。这位评论员写道,“接下来,按照过去的常规则是由获救矿工和救援人员组成阵容强大的王家岭矿难生命奇迹、救援奇迹事迹报告团,全国巡回宣讲”,但是“我们要创造生命奇迹、救援奇迹,更要创造安全生产的奇迹。我们要拿出救人的劲头来抓好安全生产”。

在这份北京最畅销的晚报头版上,主要推荐了六条新闻,其中有四条涉及楼市,分别是“万户拆迁居民今起签约”、“国家统计局证实,房价不会直接计入CPI”、“优秀打工者有望租公租房”、“高房价,央企为谁跑龙套?”有关楼市房价的消息是如此具备吸引力,那组由新华社、人民日报、新闻联播共同创造的“中央媒体集体关注”当然继续引得满纸解读。东方早报由经济学博士马光远来泼冷水:将其揣测为高层酝酿新一轮调控政策的信号灯……这种看法也许只是民间对房价问题的一厢情愿。马博士除了能看清政策制定者是在“大打太极”外,还熟谙媒体充当政策方向标的具体方式:一般的“时评”(而不是人民日报特约评论员文章),只可视为民意的“泄洪”通道,而不能视为政策的前兆。

不过,中国青年报的评论编辑更愿意舒缓人心:无须失望于房产评论“非高层授意”。这份团中央机关报赞扬多家中央媒体不约而同地“自发”建议调整中国楼市政策,彰显了公共媒体的理性和民生的情怀,凸显了权威媒体的社会责任,“为其他媒体做出了榜样”。不过,作者也强调,中央媒体三驾马车的行动尽管带有一定的“官方”色彩,但本质上仍属于“社会舆论”范畴,“可能存在单一、片面的问题”,而且还可能“药不对症”,不可偏听偏信。

事涉房价,暴力加料,不公隐现,拆迁报道从来都是宣传敏感地带,亦是新闻价值高地。今期南方周末用头版提供了一条注定会激发如潮怒火的调查,记者宣告经多方调查求证,发现“拆出人命的地方,官员果然个个还在”,文中使用排比句式,列举从新近发生的江苏东海父子自焚事件,到半年前的成都唐福珍案,都是“事发至今,书记还是XXX,县长还是XXX”。在唐福珍自焚后被停职的官员钟昌林在另一篇报道中如是说:“唐福珍自焚是一个法盲的悲剧……我对唐福珍不存在歉意”。

不过,这组源自南方周末的报道照例未能得到新浪搜狐网易三家门户推荐,唯一可以将之放上新闻首页要闻区的腾讯,亦在晚间将其撤下。编辑所作的特别处理是,将相关标题放置在深度栏目入口处,虽降至第五条,但可以加粗字体。

多有民间意见领袖被“官员财产公示第一人”激怒。根据潇湘晨报报道,长沙市天心区规划局局长张力在自己的财产被“黑”发帖后,公开宣布自己有“五套住房,两辆汽车,数十万股票投入,个人存款3万元”——他所公示的财产,比原帖中透露的还要多。重庆时报上,单士兵据此哀叹:在社会监督对既得利益仍然未能形成强大阻力的情况下,出现这样的局长对“五房二车”很不以为然的财产公示,实在很有点公然挑衅的意味,令人情何以堪。

作为广东省委机关报,南方日报的决策者或许不愿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发表评论呼吁“对公开财产的官员应当给予呵护”:像张力这样的官员,勇于通过记者向社会公示自己的财产,本身已属难得,业已触犯了官场的潜规则,如果大家都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一气,以后哪个官员还敢主动公示自己的财产,哪个官员不竭力阻挠财产申报公开制的出台?试想,如果全体官员皆反对的政策,当真有可能出台吗?而在广州另一份老牌报纸羊城晚报上,则由作者宣布,这是一幕网络悲喜剧:喜的是,终于有官员走出了第一步;悲的是,其出现方式太过荒诞,并不具备可复制性。

东方早报社论版亦加入评说,系由秋风署名,强调“官员公开财产,需要民众推动”。文章呼吁中国执政高层积极推动官员财产公开制度的建立,从立法和政策层面上展开,而不应当让其始终停留在舆论呼吁的层面:“这样的制度将可以规范官员群体的行为,逐渐消除民众对官员的负面认知,重新塑造官民关系。这不仅合乎民众的利益,同时也合乎执政党的长远利益”。

对电视节目禁用“NBA”等外语和缩略词规定的嘲讽在今天更上一层楼,新京报除了引用央视和地方卫视的回应外,还列出了部分生活名词可能需要的搞笑新描述,比如“我刚买了一部动态影像专家压缩标准音频层面3(播放器)”,其实是在说“我刚买了一个MP3”。随着下令者是广电总局的消息得到公布,嘲笑央视的作者更多地将矛头对准了政府机构:屏蔽外文缩略词,何不屏蔽“有关部门”?

福建南平血案开审引得媒体追踪,法庭午前宣布,杀8名学童的疑犯被判死刑。及至午后,另一桩福建新发血案也登上了网站首页,新华社引用莆田市委宣传部消息,称该市市长张国胜今日上午8时左右在市府办公大楼坠楼,经抢救无效死亡。人民网则援引福建省新闻办负责人之言,称张国胜迄今为止从未受到纪委部门的调查,网上所谓“因受中纪委调查而自杀”属不实之言。

据东南快报网站称,张的跳楼自杀消息最早系由福建当地媒体通过微博报道后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