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凤凤

刚进来几天,我都处在紧张的学习和适应环境阶段,无暇关注其他。

一天早上,一个着板寸头的台湾人,在天井与牢头吵架。

吵架缘于台湾人民主意识强,凡事讲公平公正。这恰与牢头凭据的等级森严、大讲特权水火不容。

台湾人为两阿婆打抱不平,惹恼了牢头。经过汇报,很快,林管教就把台湾人调到隔壁监室——302监房。

将台湾人的同案,又从302调到301室。

从302调来的人,是一个哭哭啼啼的27岁大美女,叫凤凤。

经多次接触,她的爱憎分明,直来直去,性格豪爽,令我欣赏。不久,凤凤就成了我的狱中挚友。但在牢头的眼里,敢于直言的我俩,是成了另类,也成了她的眼中钉。

凤凤是漳州畲族人,乍一看,比她实际年龄小得多。最初,我还以为她是刚走出校门的校花呢。

她在302监室,凤凤刚和号友建立友好关系。牢头也闽南人,对聪明伶俐的凤凤,疼爱有加。她紧随其后,当了二把手,管理号务,轻闲有余。如今换号,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想到这些,她委屈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牢头斥责她:“不要以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凡事皆有度,把监室搞得人心慌慌的,不会有好果子吃。”

凤凤入监,是择业不当,轻信朋友的推荐,到一家客服公司上班。她从广东风仆尘尘跑到福州,误入台湾诈骗集团。

案发后,同案多达18人。有个女孩在抓捕过程中,还坠楼身亡。

凤凤在试用期间,按照上司指令,冒充检察官讲了几句话。让刚中彩票的客户,把存折余款40万元,转入诈骗集团的账户。被立案起诉,获刑六年。

凤凤自叹造化弄人。其他同案得手二十几次,金额只有十几万元。自己则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指使,竟然一鸣惊人。只用几句话,就给人钓到40万元。

若不是被抓捕,她一直都蒙在鼓里。何时得手?得了多少?她都不会知道。

当凤凤如实向专案部门反映实情,自己的身份证被扣下。由于初来乍到,人地生疏。正在犹豫如何离开时,就是那一通电话,竟然把自己打入18层地狱。使自己的梦想化为乌有。

侦办人员曾卑鄙地恐吓她:如果不按侦查人员的要求作笔录,就要把她关在男号里,让全号男人轮奸她……

涉世未深的凤凤,被吓得面如土色。只好哆哆嗦嗦在那张虚构的笔录上签了字。从而使她获刑六年,被关了进来。
8、五次提审

7月6日早上,我正在监室用橡皮筋穿塑料袋时,被管教叫出,提出了监室。

我到了一间提审室,提审室四周贴满海绵包。两名马尾公安坐在提讯室外的一间小屋子里,正在等着我。

那个大眼睛警察,就是到福清抓捕我和开车押送我进二看的大眼睛。对我的36小时连轴审讯,他也在场。因为他和其他警察都不敢出示证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给取个“大眼睛”的绰号。

大眼睛一看到我,马上挖苦道:“看来二看挺适合你,你的精神不错嘛。不象在马尾时那样,无精打采,病殃殃的样子。”

我轻蔑地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不讲一句人话。连续36小时的折磨,把我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还来嘲笑我。

与大眼睛同行的另一马尾公安,还在重复以前的审问:你认识林秀英么?你认识林爱德么?你认识范燕琼么?你认识游精佑么?……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去问牛纪刚好了。他一直派人监控我,‘关心’我的一举一动,牛纪刚最清楚不过了。”

审问一会后,他们得不到什么结果,就抛下一句话:“你先回去想清楚了,我们还会再来的。”

我依然是追问他:“我犯了什么法?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你们说我诽谤,我到底诽谤了谁?你们从未正面回答我的质疑,总是顾左右而言它。你们心虚理亏,只会强词夺理。你心里很清楚,你们对我所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看守所的第一次审讯就这样过去了。

紧接着,马尾公安频频提审,即使是休息日,也加班加点,赶来二看提审我。

7月9日,马尾公安又来到二看提审。这次不是在满是海绵包的提审室,而是换了一间水泥浇筑的提审室。估计他们上次见到我,不在他们担心的范围内。所以提审环境也改变了。

今天,现场讯问有录音录像。我让来人出示证件,他们就说“证件押在大厅里”,来回避出示证件。

我说:“你总可以告诉我名字嘛。”

来人还是不敢不说出自己的名字,只是自顾自翻着包里的文件。

马尾公安拿出几张A4的纸,隔着铁栅栏晃了晃说:“这是你和游精佑在网上聊天的记录,要不要看,签个名字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粗略看了看。

原来是我与网友的聊天记录。那几张A4的纸上记载着:范燕琼从林秀英的控告材料上看到,严晓玲张大惊恐的双眼,和她死不瞑目惨像,忍不住在公交车上和马路边失声痛哭,不能止住。大家以为范燕琼出了什么事,相互询问,并谈了一些看法或留言。

看完了我和游精佑的聊天记录,我把复印纸张就还给马尾公安。

马尾公安接过聊天记录说:“要不要签字?”

我摆了摆手,依旧追问他们:“我诽谤了谁?”

来人依然用沉默来回答我。

7月12日,是星期日。马尾公安第三次来到二看,又来提审我。

他们把带到外面大厅,少了那道铁栏杆,我和审讯的公安面对面坐着。

闽南口音许副队长正在整理卫生,他是押送我到二看的负责人。另一个正在打扫满是灰尘的地板,还有一个正在擦抹桌面的灰尘。

我到后,他们叫我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扣上扣板,就把我固定住,而不能动弹了。我又坐上老虎凳了。

我说:“你们可真行啊,即使在二看,你们也可以刑讯升级呀。”

他们若无其事般忙着手里的活,也不回应我的话。

他们打扫完卫生,再架起录音录像设备,然后再打开电脑。依旧重复过去的话题。

我愤怒地质问他们:“我诬告了谁?陷害了谁?”

他们默不作声,只顾将“审问过程”录音录像,以便向上交差。

7月23日,两名马尾公安第四次来到二看,又来提审我。

这一次,他们手持那份见不得阳光的“福清市政法委的《会议纪要》”来质问我:“这份材料哪里来?认识林洪楠律师吗?”

针对8年不决的“福清纪委624爆炸案”,想到我蒙冤八年的弟弟,更勾起我对他们的憎恨和愤怒。我看了看那位依然不敢出示证件的侦办人员道:“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抓我是因为‘闽清严晓玲案’,而不是‘福清纪委爆炸案’么?怎么这么快就食言?你刚才提到的是‘福清纪委爆炸案’,跟‘闽清严晓玲案’又有什么关系?”

马尾公安只顾在手提电脑上敲字,没有回答我的质疑。

他们想一会儿,又重复前面的话题。

我想,回避他们的问题,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就问:“那份福清市政法委《会议纪要》,是不是真的?”

对方一楞,回答说:“不知道。”

我说:“你都没搞清楚真假,就来提问?至于你问我是否认识林洪楠律师,我认为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的顶头上司,去问福建省公安厅牛纪刚厅长,他最清楚了。“福清纪委爆炸案”发生后,到2004年,该案在福州中院审理时,就是牛纪刚赤膊上阵,亲自督办的。将我弟弟吴昌龙等人秘密转押到其辖下的五区八县看守所,传唤3位律师,刑拘两名省工程爆破协会专家,扬言要‘双规’省市两级法官,还传唤和打压冤属……”

这次审讯,就在我的愤怒控诉中,草草收场,不了了之。

7月23日,马尾公安第五次来到二看,又对我提审。

我仍然要求这两位陌生公安出示证件。

他们以证件不在身上为由,拒绝出示。

他们拿着电脑聊天的鉴定书,隔着铁栏杆晃了晃,未等我看清就抽走了。说:“这份证据,就是对你定罪的依据。”

我心里暗自发笑,对着他们轻蔑地摇了摇头。

一位中年人凶巴巴地说:“吴华英,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苦笑还是冷笑?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过去了。”

他抖了抖手中那份鉴定书对我说道:“这就是对你定罪的依据。”

我反问中年侦办人员:“你们一再说,抓我是因‘闽清严晓玲案’,与‘福清纪委爆炸案’无关。为何在5天后,还要拿‘福清纪委爆炸案’的材料来提审?”

侦办人员得意洋洋地说:“因为上次还没掌握到指控你的证据。”

可见马尾公安奉命抓人在先,然后再寻找所谓的“罪证”。让我深深体会到“依法治国”之虚伪,也让我切身体验到“和谐社会”之欺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