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16——裸奔的判决
4月9日下午,马尾法院的法官林晨、陈丽二人来到二看,将我提出301监室。问我:“林洪楠律师受到‘停止执业一年’的处罚,北京金光鸿律师又因车祸回老家养伤。接下来的开庭,是否需要法院为你指派律师?还是自行委托律师?”
我谢绝了法院的好意。要她通知林洪楠律师,让林律师转告我家人,由家人自行委托。
我问二法官:“对我的‘诬陷罪’罪名,是三年以下,还是三年以上?”
女法官推诿说:“这不好说,要视情节轻重而定。”
我立刻想到,对我起诉书中,反复提到“情节严重”。
看来牛纪刚等人,想一手遮天。对我们3人的打击报复,毫不手软。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我逃不出构陷迫害的魔掌,只能调整自己心态。既来之则安之,只好作长期坐牢的打算。我虽然担忧弟弟的冤情,担忧年迈的双亲,担忧年幼的女儿,但身陷囹圄,无可奈何,也顾不得了。
4月16日早上七时许,301室的铁门又被打开了。二看副所长和科长亲自前来,将我提出301监室。直到此时,我才知道,今天又是马尾法院开庭了。
前几次来提人,都是一般管教干部。今天却是所长与科长一同前来。我边走边纳闷,以往开庭前,律师会来事先通知。这次开庭,我委托的律师都到哪去了?难道法院没有通知林洪楠律师?没有转告我的家人?
我带着满腹疑问,边走边想,就到了二看大门口。经过各道搜查程序,我被押进囚车。囚车队鱼贯开出二看,一路上岗哨林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岗哨比3.19开庭还要多。
在交警的配合下,囚车队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福州市马尾区。
当囚车队靠近马尾法院时,看到到处拉着警戒线,到处是穿制服的人。
在法院大门右侧,有一群人被圈在警戒线外。他们喊着口号,挥舞拳头,举着标语。
由于距离远,人又多,我在急驰而过的囚车上,看不到亲人的影子。
车上的法警说:西南交通大学也来围观。
还没等我看清这些情形,囚车就拐进了法院大门。我和游精佑被相继押下车,范燕琼则被抬下车。
刚被押入法庭时,我放眼搜寻,却看不到北京金光鸿和福建林洪楠两位律师。
法官照本宣科,正在宣读法庭纪律,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庭审开始,我问法官:“为何开庭前,律师没到看守所会见?告诉我开庭的时间?”
为我辩护的李颖善律师解释说:“由于时间仓促,昨天还在出差的路上,没来得及去会见。”
听完李律师的解释,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有了着落。
整个庭审过程,依然没有重要证人林秀英到庭。
由于开庭前没有得到任何的信息,我没有做开庭前的准备。平时在监室里,纸和笔都被牢头牢牢控制着,无法未雨先缪,只有腹稿。我当庭向审判长要了纸和笔,趁范燕琼和游精佑呈述期间,急急忙忙把腹稿列成提纲。以免思维短路,衔接不上。
我的“最后陈述”,就是按这个提纲口述的:
我是八年不决“福清纪委爆炸案”蒙冤者吴昌龙的姐姐,也是“闽清严晓玲事件”的三网民之一的吴华英。我今天遭到不公不义的判处,是因为我8年来,不懈揭露“福清纪委爆炸案”黑幕,触动了福建某些当权者的神经,便借“闽清严晓玲案件”,对我进行打击报复。这是“福清纪委爆炸案”之后,冤案制造者迫害冤属之继续。
马尾法院三次开庭,证人缺席,正义缺席。“诬陷案”至关重要的叙述者,严晓玲的母亲林秀英,却不能出庭作证,这是对宣称依法治省的福建法治状况的莫大讽刺。
我的行为是响应胡锦涛总书记一再倡导的,公民有“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如果这次判我们有罪,那么,就证明胡锦涛总书记的话错了。要不然,只能说明福建有人上抗中央,下压百姓,制造不稳定因素。
我是现代版的杨乃武的姐姐,却没杨乃武的姐姐那般幸运。她在滚过钉板之后,弟弟的冤情终于得到洗雪。她不屈不挠的诉冤历程,也因此载入历册,为后人传颂。
而我呢,八年的上访过程,无数次上下奔波,饱受屈辱折磨。我向福建省委几位主要领导呈状讨说法,至今未能澄清弟弟的冤情,反而因此几次成为阶下囚。
我现在只想说:人民的法院是用来寻求公正,惩罚罪恶。而不是用来制造罪恶,偏袒坏人。希望马尾法院本着事实和法律,依法独立行使审判权,还我们清白和自由。
林洪楠律师因为为我辩护,被停业一年,不能为我出庭辩护了。在此,我向林律师深表歉意!也向枉法的官僚表示愤怒。透过这件事情,足见福建的司法腐败已到多么可怕的地步。将打击报复的黑手,又伸到敢于说真话的律师身上。
那些躲在幕后操纵这起冤案的策划者,他们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请法官主持公道,秉持良心,还我弟弟自由和清白……
我作了最后的法庭陈述,待我陈述完毕,法官马上宣布暂时休庭。
我们3人又被推出法庭,在候审室等候。
不一会儿,我们又被传进法庭,法官拿着一张纸,要到庭的人起立,听候宣判。
听到就要宣判了,那一刻,我那颗紧张的心,立即被愤怒替代。
他们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为我辩护的林律师做出“停业一年”的处罚。还能有什么公正的判决?他们明目张胆践踏法律,已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按关注团网友的说法,他们已没有羞耻,当众裸奔……
我们三人在怒斥,旁听的亲属在怒斥,旁听人在诅咒。怒斥和诅咒声盖过法官宣读。法官宣读了什么,我们都没有听到。最后只听到范燕琼获刑两年,游精佑和吴华英各一年。
宣判完毕,法官又问我们:“是否上诉?”
我立即回答:“绝对要上诉”。我的话音一落,我们3人就被带离大法庭,押上囚车。
当囚车驶出马尾法院大门口时,透过茶色车窗,可以看到马尾法院围墙外,到处混乱的场面。人们群情汹汹,愤怒无以发泄。就像火药桶一样,稍有一点火星,就要爆炸。于是有人站出来,大声劝慰大家:要冷静,要克制,不要给他们胡乱抓人的把柄……
当亲友团和围观人群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内时,我的思绪才从愤怒中恢复过来,才知道自己坐在囚车中。
静下心来想想,我获刑一年,比起原先预计“三年以上”,确实好得多。接受起来,也不显得那么困难了。还差两个月,我就快到一年了。再过些日子,我就可以与我日夜思念的亲人团聚了。
当我想到病魔缠身的范燕琼,还要狱中呆一年多,心中的隐忧又阵阵袭来。
回到了301监室,号友们知道我获刑一年,很快就要出狱了,她们都为我感到高兴。
在监室里,其他号友的情绪,会像传染病一样感染自己。她们悲伤,我也感到压抑。她们开心,我会感到高兴。
记得刚来一个多月时,有一位帮人介绍出国留学的号友,被定性为偷渡客。她原先认为,自己没什么事,顶多两年。结果被判了八年。
她投牢的那天,号里的人,几乎成了泪人。
当我沉重的心情稍稍缓解时,弟弟的冤情又压上心头。那几天夜里,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子老是想着,等我出去之后,如何把荒废一年的控告续上,继续为蒙冤八年的弟弟诉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