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韩寒的归纳,每场盛典之后都要要烧一幢楼。京奥后央视新楼元宵节大火是喜剧,民众奔走相告,喜逐颜开,那是“真理部”的象征,是谎言总批发中心,况且该楼尚未完工,不涉及人命;上海世博后烧大楼却是悲剧,住的多系退休教师,民众对受难者一掬同情之泪,却对左军叔、右警姑、书记唤、市长呼之类的“党疼国爱”嗤之以鼻。讽刺的是,烧央视大楼当局不乐见百姓庆祝;上海烧楼后,当局却不乐见百姓自发前去悼念祭奠。我却想知道,广州亚运盛典之后会烧掉甚么?
我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广州颇有感情,一九八七年广州举办“六运会”,我和老作家陈残云获邀到天河体育场观礼开幕式,彼时我确实为家乡的进步为中国的未来而自豪。犹记得主席台上赵紫阳意气风发,真是人面不知何处去!
假使我时隔二十多年有机会出席亚运开幕式,当会有何种心情?便想起余光中的《乡愁》,他把乡愁喻作一枚邮票、一张船票、一方坟墓、一湾海峡。而于我,故乡是衔着兽环的沉重红门,六四后在心理距离上故乡之遥远,更甚于实际地理距离。更兼前些日子我人在欧洲旅途,便连亚运开幕的电视转播都没看到。虽然没无缘回广州,却重履二十五年前游历过的巴黎和维也纳,当年我和诗人北岛结伴,都是首度迈出国门。此次重游,发现这两座世界名城和昔时几无变化。龙应台曾批评:“古老的中国为了急切地与国际接轨,总是采取最激烈的开刀方式,对准老城区一刀切下,开肠破肚。”——她说的正是广州,当然也概括了欲圆强国梦的整个中国。然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却绝不和国际接轨,那就是党国体制对权力和利益的垄断。
这次亚运会期间,龙应台恰好造访广州,她和大学生畅谈公民教育,认为“大陆的危机是从不信任走向虚无,可怕的是以公民教育之名,行垄断操纵之实。”她以台湾为例,点出“前提是要有更多舆论空间,由社会讨论来推动公民教育,如果大家生怕出格,彼此就会生活在谎言之中。” 龙应台广州之行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大陆还有很多抽屉没有拉开。”
近代以来,我的故乡广州曾是文明新思潮的摇篮,尽管近二十年风华已逝,但她确系一座较有包容的城市,政府公权力在这里略为收敛,市民社会的生存空间稍多一点。像薄熙来在重庆施展的强人铁腕,在这里玩不转。汪洋挟钦差大臣之官威,只能自曝其短,他之金句:“我也在学粤语,谁敢废粤!”这是典型的威权主义和官本位话语,粤语存废是一个文化保育问题,和封疆大吏学与不学有甚么关系?
京奥未能“奥”出一个新中国,上海世博也未能“博”出一个新中国,广州亚运亦复如是。然而我期望亚运之后,广州拉开某个尘封的抽屉,倒掉极权主义的制诰文牒,一把火烧个干凈!然而在大一统的专制天朝,这可能吗?于是广州离我还是那么遥远,两年后权力换届代,只要中国离我不至于更遥远,那就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