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27日,著名时评人长平,被以敢言著称的南方报业集团正式解聘,该集团子报《南方都市报》的评论部主任李文凯,以及两名编辑也被调职。决定长平等人前途命运的幕后人物,是有意竞争中共十八大中央委员甚至政治局委员及中宣部部长的新闻杀手蔡名照。

一、记者出身的新闻杀手

蔡名照,男,汉族,1955年6月出生,籍贯山东。研究生学历。1978年3月任新华社江苏分社记者。1985年4月任新华社江苏分社副社长、党组副书记;1992年5月任新华社山东分社社长、党组书记;1993年4月任新华社秘书长、党组成员;1998年3月任新华社副社长、党组成员兼新华社常务副总编辑;2001年4月任中央对外宣传办公室、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副主任兼中国外文出版发行事业局局长;2009年7月任中央对外宣传办公室、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副主任。是中共十六大、十七大代表,第十、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2009年11月9日,中国记协在北京召开纪念范长江诞辰100周年座谈会,蔡名照首次以中宣部副部长身份公开露面。

作为任职将近十年的中央对外宣传办公室、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副主任,蔡名照长期主管对于网络新闻及网络言论的监管控制。他曾经明确要求国内各大门户网站,把来自《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的新闻报导和时事评论,当作不准转载的非法信息加以对待。就是这样一个人物,2008年9月23日竟然在在南京召开的中国互联网大会上,发表题为“为建设和谐网络文化作出新贡献”的主旨讲话。其中谈到,“今年6月20日,胡锦涛总书记到《人民日报》社考察工作时指出,必须加强主流媒体建设和新兴媒体建设。胡锦涛总书记强调,要充分认识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兴媒体的社会影响力,高度重视互联网的建设、运用、管理,努力使互联网成为传播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前沿阵地、提供公共文化服务的有效平台、促进人们精神生活健康发展的广阔平台。胡锦涛总书记的重要指示,为互联网的发展指明了方向。”

最为可笑的是,作为从来没有依法登记、具有地下黑社会性质的中共党组织的新闻杀手,蔡名照偏偏贼喊捉贼地唱起依法办网的违法高调:“由于互联网技术特性等多方面原因,网上淫秽、欺诈、赌博、暴力等违法内容屡打不绝,以渲染情色为主要内容的网上低俗之风屡禁不止,这与建设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要求格格不入,与构建和谐网络的要求背道而驰。网络形象关系国家形象和民族声望,网络文明是社会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互联网的影响力越大,承担的社会责任就越大。各类网络服务单位和广大从业人员要严格遵守有关法律法规,增强自律意识,自觉做到不为违法信息提供生存空间,不为有悖社会伦理道德的信息提供传播管道,不为蝇头小利而失去公信力,把依法办网、文明办网的要求落到实处。”

当地时间2009年12月10日,刚刚出任中宣部副部长一个月的蔡名照,以中国互联网协会顾问的另一重身份出现在美国旧金山。他在由中国互联网协会和美国微软公司联合举办的第三届中美互联网论坛上,发表题为“保障网络信息的安全流动”的主题演讲,主要观点是,在当前网络淫秽色情、网络欺诈、垃圾邮件、网络病毒日益肆虐的情况下,必须把网络信息的安全流动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他的听众包括美国副国务卿罗伯特.赫麦斯、商务部副部长戴维.卡波斯,以及来自中美两国知名互联网企业、行业组织、学术机构和政府相关部门的130多人。借着严厉打击网络淫秽色情、网络欺诈、垃圾邮件、网络病毒的名义,封杀监控本国网民对于宪政民主、自由人权的合法追求,是蔡名照等人违法管制网络新闻与网络民意的一贯伎俩。

二、为争权夺位而牺牲新闻同行

蔡名照升任中宣部副部长之后,除了继续主管网络媒体外,还分管华南各省的新闻宣传系统。在全国新闻媒体中一直先行一步的南方报业集团,因此成为他自己以及顶头上司刘云山升官发财的头号敌人和头号资源。

据《羊城晚报》2010年3月21日报导,广东省委书记汪洋、省长黄华华,于20日在广州会见中宣部副部长蔡名照等参加广州亚运会新闻宣传工作现场会的一行人。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李东东、中残联副主席王乃坤、中国记协党组书记翟惠生、人民日报社副总编辑米博华,以及该省官员朱小丹、林雄、林木声等参加会见。

据《广州日报》2010年11月4日报导,11月3日,汪洋在广州会见中宣部副部长蔡名照,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林雄,省委常委、广州市委书记张广宁等参加会见。

据《南方日报》2010年11月5日报导,11月4日上午,正在广州进行亚运宣传报导调研的中宣部副部长蔡名照,在广东宣传部长林雄及广州市宣传部长王晓玲陪同下,前往亚运城主媒体中心考察亚运新闻宣传工作。

据《南方日报》2010年11月15日报导,11月12日至14日,中宣部部长刘云山来到广东,先后在广州、佛山、江门、中山考察小区、企业、农村和宣传文化单位,对宣传思想文化工作和城乡精神文明创建工作进行调研。省委书记汪洋一同参加调研。中宣部副部长蔡名照、省委宣传部长林雄、中央电视台台长焦利、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台长王庚年等陪同调研。

另据知情人士介绍,刘云山在内蒙古时为人朴实低调,即使在中宣部期间,也不像胡锦涛、刘延东等其他团派同僚那样,以高调害人来掩盖自己的无知无能。但是,面临进入中共常委的最后一搏,他近两年开始在宁左勿右方面,与胡锦涛、刘延东等人保持高度一致。在十八大不能再上台阶便要终结政治生命的蔡名照,更是积极主动地充当胡锦涛、刘云山一派的新闻杀手。整个2010年,蔡名照有将近四分之一的时间坐阵广东。同年8月,他在广州主持全国性的宣传会议时,公然宣称北京几乎所有勾结海外敌对势力的坏人,都跑到广东发表文章,并特别点名批评了包括长平在内的南方集团的编辑记者。南方报业集团不得不有所妥协,除了明令禁止长平在南方报系继续发表文章之外,还勒令一些被点名的编辑记者离岗休假。《南方都市报》的漫画家邝飙,专门为长平创作一幅既被捆绑双手又被扼紧喉咙的漫画,并且配以文字说明:“这个人是一个真正的中国公民,这是他的现状……他的名字叫长平。”邝飙为此付出了被降级罚款的个人代价。

三、整肃媒体的组合拳

关于长平于2011年1月27日被解聘一事,以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丁小的报导最为可信。其中有长平接受采访的电话录音:“要求我辞职我拒绝了,然后他们找到个理由说合同快到期了就解聘了,刚刚通知。一个小时前才跟我正式谈,对我来说也很意外,可能集团也觉得压力大,为了自保,以领导的话来说是‘不得不做出牺牲’。其实是一系列的,只是被要求离开,这么严重的就我一个,其他人也有一定调整。”

在此之前,由广东省出版集团投资经营的《时代周报》在创刊两周年之际,于2010年12月13日推出特刊“2010影响中国时代进程的100人”。该期报刊刚刚上市,就被中宣部勒令收回,评论部主任彭晓芸也被勒令下岗。据彭晓芸介绍,“当事情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时,我依然认为这是一个偶发事件,也耐心等待出版集团和报社给我正式的书面决议,因此一直没有配合‘主动辞职’,至今处于被休假状态;但是,当得知长平也被以同样手法要求‘辞职’,我感觉这已经不是一个好的趋势了,对于理性、温和、执着的媒体人表现出的不友善,释放出的信号,让人心寒,这恐怕会加速社会分裂和戾气增长,倒不是说我们当事人会变得怨恨,而是社会的其他群体会从这些信号里面找到投射,强化了他们的被剥夺感,这是无论体制内,体制外的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我始终相信,我们本来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关于彭晓芸的离职,许多公共知识分子公开站出来表达了意见。于建嵘在新浪微博表示说:“我坚决与这位勇敢女报人站在一边,决不与迫害自己属下的媒体合作。”彭晓芸的同事李铁表示说:“我从来不在工作上讲什么朋友和敌人,只讲专业,只讲技术,只从专业和技术上来讲,《时代周报》评论部需要彭晓芸回来工作。李一事件,《时代周报》第一个发难,打出了影响力,当时李一的破事都还没有暴露,彭晓芸坚持点名批评南方人物周刊,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判断力的。从传媒的专业角度来讲,《时代周报》评论版有很多新产品,比如时代议题、网事并不如烟,还有舆情栏目。这些都是彭晓芸开发的新产品。我自认为我写文章的能力比她强,但做编辑工作,主持评论部,我的能力远远不如彭晓芸。这也是我当初拒绝出任评论部主编的原因,我只是个不错的写手,但不一定是好主编。”

长平原名张平,是南方报系的资深媒体人,同时也是被中宣部列入黑名单的重点整肃对象。早在2000年,《南方周末》总编江艺平、代理总编钱钢、副主编陈明洋、主要编辑记者鄢烈山、长平、翟明磊、曹西弘等人,就曾经遭受过一次大规模清算。2008年4月,长平在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版新闻网以“特约撰稿人”名义发表《西藏:真相与民族主义情绪》一文,呼吁信息透明和舆论开放,被一些激进网民以爱国名义妖魔化为“反华媒体里的汉奸”、“西奴”;《北京日报》社长、全国人大代表梅宁华甚至化名文峰,在4月11日的《北京晚报》上公开发表清算文章。同年10月,广东省委宣传部对南方报业集团进行调研,剥夺江艺平分管《南方都市报》的权力,撤销长平《南都周刊》副总编辑兼总主笔的职务。被调入《南方都市报》传播研究院冷藏起来的长平,依然坚持写作时评文章。2010年8月被蔡名照点名剥夺在南方报系的发表权之后,他又转移到《时代周报》等报刊发表文章,从而导致这一次的被彻底解聘。用他的话说,“我自己并没有比以前做得更激烈或者怎样,当然我一直在写文章,对我来说这是正常的点评时事,但可能有关当局会觉得目前更加虚弱或紧张。”

据知情人士透露,广东省委常委、宣传部长林雄,不久前被中宣部召到北京汇报工作,蔡名照以分管副部长身份在内部通报会上失控,直斥接见访民的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是“麻烦制造者”。与蔡名照同为副部长级官员的林雄,在调任广东之前恰恰是温家宝在中央办公厅时期的亲信秘书。蔡名照认为,温家宝为了自己作秀,不管不顾去接见访民,从而赢得61年来第一个“接见访民的总理”的美名,却给春节之后的北京“两会”,以及本届政府今后一年半的任期制造了麻烦、增加了变数,是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麻烦制造者”。在谈到南方报业集团时,蔡名照指出,温家宝接见访民一事,中宣部没有向各地媒体打招呼,也没有指令新华社发表通稿,省级媒体应该知道不可以重点报导。南方报系包括《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在内的多家报刊,却以较大篇幅加以报导和评论,明显属于抗命不遵。相比之下,《时代周报》在管人整人方面就做得很好,南方报业应该学习《时代周报》的经验,“不适当的人要劝他们辞职”;“南方报业是共产党的,不是反共产党的大本营”。

蔡名照失控发飙之后,为了挽回林雄的面子并且消除斥责冒犯温家宝的负面影响,主动邀请林雄等人一起吃工作餐。远在广州的长平等人,却于不明不白地充当了蔡名照等人争权夺位的牺牲品和替罪羊。

2010年11月23日,全国新闻战线“三项学习教育”活动领导小组召开各省(区、市)视频会议,动员部署为期半年的“杜绝虚假报道、增强社会责任、加强新闻职业道德建设”专项教育活动。一场以新闻打假名义围剿打压敢言媒体和良心记者的政治化运动随之展开。彭晓芸、长平的被整肃,显然不是新闻界的孤立现象,而是胡锦涛当局稳定压倒一切的一系列组合拳中的重要一环。

同年12月23日,《成都商报》深度部资深记者龙灿发表调查报道《“复旦18驴友被困黄山”真相调查,三次报警无人应一条短信惊两地,夜上黄山谁让救援队变敢死队?》,其中提到复旦18驴友中的施承祖,通过其“二姨夫”在上海报警,导致救援队警察张宁海因夜上黄山而以身殉职。网友随后通过人肉搜索,把这位“二姨夫”锁定为前上海市委副书记罗世谦,中宣部却因此把这篇调查报道认定为假新闻。2011年1月21日,《成都商报》继此前因“李刚门”事件辞退记者殷玉生之后,再次以“报道失实”、“严重违规”为借口,把龙灿加以辞退。该报相关责任人也遭到或撤职或罚款的轻重处惩。

2011年2月3日,腾讯微博又传出消息,成都传媒集团《看历史》杂志编辑马兰,在《发现最后的壮士》一文中,报道淞沪会战中坚守闸北四行仓库的800壮士之一杨根奎(杨耀辉),晚年生活困顿,至今没有任何保障,被成都市委宣传部部长何华章认定为虚假报道而下令辞退。这位何华章部长曾于1994年创办相对自由开放的市场化报刊《成都商报》,上位之后却与蔡名照一样变成争权夺位、牺牲同行的新闻杀手。

更为离奇的是,2011年2月3日也就是旧历新年的正月初一,《重庆日报》继2010年8月27日标题为《“唱读讲传”培育出重庆独具特色的城市精神》的“专访”之后,在《2010年知名专家“热评”重庆:很现代很亲民》一文中,再一次公然假造从来没有到过重庆的北京学者吴祚来的话说,“红歌是精神食粮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重庆市委、市政府就是在发掘和调动这种精神力量。”当吴祚来通过微博表示“重庆不是要打假新闻么,大家看看他们如何打!”之后,他所得到的回应只是一篇未署名的自称《重庆日报》记者的道歉信,说是自己年轻不懂事,对其表示歉意。无论是重庆市的宣传部长何事忠,还是中宣部的蔡名照,都没有下令处理《重庆日报》证据确凿、货真假实的假新闻。

据知情人士分析,在十八大之前,几乎所有打算上位的中共高官,都会像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那样,以宁左勿右的唱红歌、喊高调的丑恶面孔,与最高当局的胡锦涛等人保持高度一致。等到这一批人上位之后,中国社会只能比现在更糟而不可能比现在更好。除非本国民意能够强大到像突尼斯、埃及等国那样,在中共召开十八大之前就彻底断送其执政地位,否则中国社会是不会在近期内出现较大转机与希望的。在这种情况下,新闻杀手蔡名照之流,也是不可能甘心情愿地停止他们围剿打压敢言媒体和良心记者的罪恶勾当的。

《中国人权双周刊》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