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伊朗算不算民主社会的话题,在我们这里仍极具争议性。这种争论的背后,反映的是人们对民主政治的不同解读。抛开民主政治那些复杂的形式和程序不谈,民主是个什么东东?它与我们每个人有何关系?这个问题的澄清,恐怕得从民主的终极目标谈起。

在我看来,民主的价值所在,人类设置民主制度的根本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为自由提供可靠的制度屏障。有效保护每个人的自由,这才是民主政治的核心问题,其他问题都不过是从属性的。解决了保障自由的问题,其他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自由可视为人的权利的一种,但它却是人的权利的王牌,权利中的权利,使权利成其为权利的权利。在社会而不是生物学的意义上,自由权先于人类任何其他的权利。人若是丧失了自由,其他权利统统免谈;人的自由丢掉多少,其他权利就会被剥夺多少。

如果往哲学上扯,自由则可视为自然法的压轴之法,是天赋给人的最本质的属性。人生而自由,先天注定,离开了自由,人便成为行尸走肉,只能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人。

人人需要自由,但人与人之间又存在着博弈,有时博弈还非常激烈和残酷,那么自由的边界在哪里?人的自由的边界,就是他人的自由。在他人自由的边界上,我的自由的边际值为零。

自由的边界,也就是人人的边际自由为零,人人的自由最大化的阈值。然而,自由本质上是个体的。自由一定是个体的自由,每个个人的自由,否则它就是伪自由。在社会生活中,个体总是脆弱的。个体如果是弱者,碰上强者,他的自由可能被强者侵犯,甚至完全被剥夺;个体即使是强者,若是碰上更强者,或者面对联合起来的他人,也可能部分或全部丧失自由。

如此一来,自由的边界该由谁来确定?由强者确定吗?那只会造成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强者通吃,成为毒菜专制者,其他人的自由则被压缩,甚至丧失殆尽。由弱者确定吗?弱者通过你死我活的博弈,上升为强者后,结局不是一样吗?历史上,农民变成了皇帝,被统治者成了统治者,何曾给过他人充分的自由?自由的边界,只要是在零和博弈状态下,通过一对一的攻防确定,不管攻防双方是个人,还是团队组织,结果都一样,那就是一些人侵吞另一些人的自由,另一些人的自由被部分或完全剥夺。

这样,民主的问题就被提出来了。民主政治能够成为自由的保护神,就在于相对于个体的自由而言,它是一种公器。自由是个人的选择,民主是社会的制衡;自由服从个人的自由意志,民主服从社会的契约和规则。民主作为社会的制度性安排,不被任何个体、或某些个体所控制的团队所绑架,却呵护着所有个体的自由。民主为每个人的自由服务,因此,它就是自由的公仆。

民主政治也经历了一个发展过程。古代的希腊民主,虽然披着“直接民主”的光环,但它那种广场式的“人民民主”,却为多数人的暴政开了口子。民主政治只是到了近代,在宪政民主出现后,它才成为自由的合格公仆。

宪政民主,大体是这样一种政治制度:它是以法治为形式,司法为保障,权力制衡为中枢,选举为基础的一种制度体系。宪政民主,之所以被称为最不坏的制度,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它是一种自由的保障体系,而不只是某种单一的制度设计。为保障每个人的自由,它的设计几乎考虑到了所有可能的漏洞,并尽可能对此进行了事前防范。

自由是先天的人性设计,民主是人类为保障这种天赋自由,而后天设计的制度体系。民主源于人类对自由的需求,又以人的自由为归属。没有自由,就没有民主;自由的成色,决定着民主的成色。就此而言,很难说伊朗是一个合格的民主社会,至少它的民主是低阶的,含金量不高。因为以自由来衡量,伊朗远不是一个自由的社会,更谈不上人人享有充分的自由。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人们随时可能因宗教原因而失去自由,甚至掉脑袋,这样的国度,即使它有像模像样的民主架构,离民主社会仍相去甚远。

俄罗斯的民主成色也不算高,原因也是那里的人们并没有充分的自由。普金领导下的俄罗斯,记者动辄失踪,仅凭这一点,俄罗斯要想拿到民主的合格证,还有一段路要走。俄罗斯对州市的领导人直接任命,基本取消了地方自治,更是严重侵犯了民众对地方领导的自由选择权,使俄罗斯的民主政治倒退了一大步。

中国的文革运动,更是与推进民主政治风牛马不相及。文革中的中国人,说错一句话就可能进监狱,说话的自由都大打折扣,这是哪门子民主政治?文革中流行对人的批斗、游街、随意关押,视人的起码自由为儿戏,这样一场以反人的自由的为特征的运动,说它是反民主的,倒是恰如其分。

201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