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家统一这一问题上,笔者想要请教各位人权与自由、民主的支持者们:我们所追求的——那种人权得到有力保障、个体享有充分自由、依赖选举的新国家,究竟是狭隘的、将其他民族视为异己、少数民族依附于主体民族而存在的国家?还是一个由汉、满、蒙、回、藏五族同胞共同拥有的国家?如果是前者,那么在那样的国家里,少数民族谋求独立就是天生正义的,因为那样的国家少数民族的人权必然受到侵犯,因此,那样的国家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民主国家。如果是后者,那么,人权事业与国家统一非但不存在矛盾,并且是一致的。
随着苏联的解体,政治上极权体系瓦解的同时也导致整个前苏联地区国家版图发生巨变。此现状导致很多持有民族主义观念或具有民族主义倾向的人们担忧中国的民主化进程将导致这个国家在未来陷入类似状况。进而以国家利益为由反对中国的民主化。
但对于民主政治真正的拥护者而言,这种逻辑很荒谬。苏联在政治体系和地理版图上的崩溃,并非缘于那里的人们试图追求人权与民主;恰恰相反,是因为苏共对人权的长期践踏。之于生活在苏联境内的非俄罗斯族人而言,苏共对他们的侵犯行为很容易转化成一种倾向分离主义民族意识。譬如:波罗的海三国本系独立国家,在二战后期,斯大林趁着对德反攻,将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吞并。更要命的是,被吞并的三国人民不仅没有因为被纳入苏联版图而活得更幸福,反而因此饱受迫害,因此当苏共政权岌岌可危之时,三国表现出了强烈的独立意愿并率先宣布脱离苏联,拉开了苏联解体的序幕。
尽管在实质上,苏联境内的非俄罗斯族,他们所受到的伤害程度并不见得一定就比俄罗斯族更深,甚至可以如是说:俄罗斯族才是苏共政权最大的受害民族,但是作为这个国家的主体民族,对他们的迫害不会被打上民族的烙印,而对其他非俄罗斯族而言,则情况将大不相同。在相当程度上,他们会把这些迫害当成俄罗斯人对他们的迫害,尽管他们本民族中,并不缺少为苏共政权作伥者,斯大林本人便是格鲁吉亚人,但是分离主义的矛头不会去指向格鲁吉亚,而是指向俄罗斯。
在1990年代,两位俄罗斯艺人试图在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街头弹唱卖艺,但是当地人对他们敌视的目光令他们无法在那里立足。很多罗马尼亚人愤怒地骂道:“俄国佬滚回去!”这件小事中折射出我们上述提到的那种民族情绪。在实质上,这两位俄国艺人和那些怒骂他们的罗马尼亚人一样饱受苏联帝国的伤害,他们本应该同气连枝或者同命相连;然而在现实中,苏共欠下罗马尼亚人的累累债务,最终要由俄罗斯民众来为之埋单。
人权的缺失导致民族分离,而民族的团结与和解,则必须依赖于人权得到强有点保障。
美国社会是一个充斥各种各样民族、种族、宗教和文化差异的社会,其差异程度要远远胜过苏联,但联邦非但没有因为这些差异而分崩离析,反而在差异中变得越发稳固。其原因在于对保障人权矢志不移的追求,之于美国是一种不可动摇的国家意志和立国根基。今天的美利坚合众国是弗吉尼亚人,同时也是加利福尼亚人的;是基督徒的,亦是穆斯林、佛教徒的;是欧洲裔、非洲裔、亚裔、原住印第安后裔的……各色人等皆愿意将这个联邦当成自己的国家,因为这个联邦致力于保障联邦境内所有人的人权。联邦的存在会增加人们的幸福和安全;而失去联邦,则将会把人们的生活导向未知。诚如孟子所云:域民不以封疆为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
我们试图建立的国家,是一个不会因民族、宗教信仰和文化等各种差异而遭到区别对待的国家,这并不仅仅是源于人权这一理念,同样也源于在试图去建立一个这样的国家之同时,我们愿意将汉、满、蒙、回、藏各族及不同宗教、文化差异之下的人们,等同视为自己的手足同胞。
维护地理和文化意义上中国的统一,和维护政权意义上中国的统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这两者的关系大约可以简化成以下逻辑:地理和文化意义上中国的统一,必须依赖一个致力于保障人权的政权;当人权得不到保障之时,那么,维护政权意义上中国的统一,实际上是在将地理和文化意义上的中国推向分崩离析。在人权缺失的社会里,金元、强权、武力和谎言,表面上似乎是一块掩盖着国家统一的遮羞布,而其实质,则是在挖掘这个国家分崩离析的坟墓。就如同苏联一样,在政权崩溃的同时,地理上的苏联亦土崩瓦解。苏联在地理上的解体不是因为苏联人对人权和民主的愿望,而是因为苏共对人权与民主的压制,这种压制导致了苏联无法顺利地转型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主国家,它亦最终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那些将人权事业视为国家统一之敌的人们,完全曲解了历史。人权事业非但不会把地理和文化意义上的中国推向分裂,因为这个事业试图建立的,是一个不仅仅属于汉人或者其他某一民族,更同样是属于藏人、维人等各民族共同的国家,她不仅值得汉人去为之付出努力,她同样是满、蒙、回、藏各族同胞之根本利益所在,同样值得各族同胞去追求并最终生活在其中。而反过来,对人权事业的压制和敌对,才真正地在出卖着国家利益,是将中国推向分裂的罪魁祸首。因此一个真正支持国家统一的人,他首先应该是一个人权事业与民主化的坚定拥护者,并将汉、满、蒙、回、藏各族同胞皆视为自己骨肉袍泽,如果不是的话,那他只是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而已,扔掉统一的基石而盲目强调统一,不仅荒唐,更有可能酿成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