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内,山东盲人维权人士陈光诚的命运经历了戏剧般的转折。虽然多年遭遇令人难以想象的暴力,但陈光诚显然并没有失去信心。在北京朝阳医院的病房里,陈光诚接受了我们的电话采访,回首逃离东师古村的经历,仍然感慨无限。
陈光诚虽然于4月底逃离了层层封锁的东师古村,但显然也并没有真正获得自由。他一家4口得以团圆,但既无法随意出行,也无法接受朋友探望。中国政府已经承诺他可以如愿前往美国,但目前他仍然只能被动地在医院等候必须的护照。
出逃:上天在帮我 法广:您逃离东师古村已经十几天了。现在回想这段经历,做何感想呢?很惊险么? 陈光诚:(笑)上天在帮我。否则……现在我知道,那天晚上在村里看我的人,最少也有60人。我能在他们眼皮底下,穿过他们7层岗,一步一步走出来,竟然没被他们发现。我觉得这的确是天意。因为东师古的严密程度,中国的网民,还有国际记者都是体会过的。 法广:现在离开东师古村已经十几天了,您现在感觉如何?感觉获得自由了么? 陈光诚:虽然没有自由,但是,我的处境比在东师古村还是好了,至少我可以给你们打电话,也可以接到你们的电话了。 法广:关于您下一步的生活,您自己有什么打算么?去美国之后,您相信还能再回来么?出国之后是否也意味着踏上不归之路呢? 陈光诚:这不可能。因为有这么几个因素。最主要的因素是这是两个国家间的协议,就是保障我的公民权利和自由。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协议。那么,国际外交无小事,这样的协议,我想是应当得到遵守的。如果不让我出国,或者让我出去,不让我回来,那怎么谈公民权利?所以,我想不会到这个程度。再退一步讲,即使有些保守势力者想这样做,我想,社会恐怕也不一定会允许。现在中国公民社会成长非常快。所以,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法广:您对去美国有什么具体的打算么? 陈光诚:我主要是去休养一个阶段。您知道,这7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激烈的斗争当中,都在恶劣的环境当中。这些年来,我连一个周末都没能过。我确实需要休养一个阶段。另一方面,这些年来,我没能很好地学习,知识已经比较落后了,现在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所以,我也的确需要去充电,去了解一些新的知识,休整一下。 “人的权利都是不能放弃的,不会有人主动给你” 法广:您在维权这条路上走了这么多年,走得很辛苦,身体上也付出了很大代价。您还准备继续这条路么? 陈光诚:不管什么时候,如果有人拿棍子打你,你会躲么?你为什么要躲呢?就是因为你要维护你自己身体不被伤害的权利。所以,人维护自己的权利是一个很自然的本能反应,所以,不存在我今后维权,或者不维权、在这个问题上维权、在那个问题上不维权这样的问题。我觉得,人的权利都是不能放弃的,不会有人主动给你的。当你的合法权益受到损害的时候,第一个能维护你自己权利的人,就是你自己,最终能维护你权利的人,还是你自己。 法广:东师古村这些年发生的暴力已经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您自己怎么理解这种暴力呢?在当今社会,在21世纪的中国,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当局可以在没有任何法律指控情况下,动用这么大的资源,来对付一个人? 陈光诚:我想社会的发展也许会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另一方面,无法官员的违法犯罪,中央没能及时去纠正,去惩治,使他们觉得违法犯罪也不会有问题,就继续这样。还有就是我们这个社会监督力量不够,社会透明程度不够。这件事真正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只是去年下半年。在此之前,虽然有些报道,有些人知道,但毕竟知道的人不是特别多。 再一个是山东很特殊。山东能培养出像段义和这样官员:段义和是山东省一个副省长级官员,有一年,他把一个情妇关在汽车里,通过公安厅的人,遥控把汽车炸了个粉碎,以致于中央下来调查。山东能培养这样的干部,出现对我家人实施这种残暴的干部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所以说,这是滋生这种干部的一个土壤,如果不加以清理的话,可能会出现问题。中央这次也表态会彻底调查,做出公开处理,但是,这块土地的确需要深翻了,否则还不知道会长出什么来。 相关调查是否彻底将取决于社会监督 法广:有些关注陈光诚事件的人指出,现在您虽然获得了自由,但是,也需要追究那些制造这些暴力的相关人员的责任,应该提出起诉。 陈光诚:我已经向中央明确提出了几点要求。我在视频里也向温家宝提出来了。就是立即停止对我和我的家人―包括我哥哥、我侄子及其他亲人的不法侵害,保障所有公民权利;对山东这些违法犯罪的不法官员彻底调查,公开处理,不管涉及官员职位有多高,人数有多少,只要是违反了中国法律,触犯了刑法,我都要求中央彻底调查、处理。并且,他们抢了我家东西要归还,损坏的要赔偿,对我这些年的迫害也要做出赔偿。这些要求没有变。我向他们明确提出了。中央派人同我接触时,我也是这样提的。我相信,(这些话)能传到上层去。他们也保证会调查,会处理。但是需要时间,这个我能理解,我相信,既然他们这样表态,应该必须有动作,有实际行动跟上来。但查到什么程度、怎样查,我想,这需要有更多的人去监督,去了解。我也提出让我的律师参与调查,也提出尽快调查的要求。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最终做到什么程度,还是我们社会人对这个社会负责的程度来决定。就是说,我们要时刻督促、监督、催促它去执行。 |
陈光诚进入北京朝阳医院后,只能通过电话与外界保持联系。法广今天终于拨通他的电话时,陈光诚兴奋地告诉法广,他是法广的老听众,可以一口气说出十几位主持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