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先生王力雄是8月12日离开北京的。与我们同行的,是两位拍摄独立电影的艺术家朋友:朱日坤和王我。而这一路的交通工具,是一辆很给力的老车切洛基,几乎没出过什么毛病。

从北京到拉萨,既可以乘飞机、坐火车,也可以自己开车,甚至骑自行车。正如当年毛泽东的军队边徒步打进拉萨,边修筑公路不惜人命,这几十年来的变化依仗的是越来越多样化的交通,以及经由交通带来的源源不断的人流。当然,这源源不断的像潮水一样涌入拉萨的,并非藏人。

本来我并不想透露这次回拉萨的缘由,但因途中遇到的麻烦越来越频,不但被从拉萨派来的警车逼近跟随,还在距离拉萨90公里的羊八井被持枪的军警搜查、盘问、没收、禁行,甚至不得不多停留一夜,以致这些情况被两位艺术家朋友的朋友出于担心,公诸于网络,已经众所皆知。

实际上,我是早在年初就想回拉萨的,但因一个个敏感的时间段或事件接踵而至,只得一次次推迟。直到北京国保通知说,鉴于党的十八大会议将要召开,诸如我这样的人不得留在北京,须等十八大结束之后方可返回。而我,其实乐得此时离开这座坚壁清野的帝都,回到甚为想念的拉萨。

我们向北京国保提出的唯一一个条件是,我们可以离开北京,但希望我们在回拉萨的路上,以及在拉萨期间,勿要遭到当局的骚扰。

可是,事实上呢?或者说,同样被清场的还有一座城市:拉萨。

途中,我曾在推特上含蓄地写过一段话:“回家的路超乎想像地难,各种吊诡,各种诡异,各种看不见的罗网……你比敌人还敌人,他们比高反还高反(即高山反应)。但你心怀喇嘛和记忆,将庇护莫测的日子,念及此,不由得默默微笑。”

同时,我还知道了,我在拉萨的家人包括年届七十的母亲、诸多亲戚及诸多友人,都在我们回来之前被便衣警察叫去谈话,这其中甚至有专程从北京赶到拉萨的国保。我的亲朋好友们被要求交待与我的关系,要求汇报与我见面后我的情况。当然,在我们回到拉萨之后,被二至四辆车跟踪则是事实了。

不过,这并非针对我这个人如此加以防范。记得在青藏线上的第一个检查站,即出格尔木往拉萨去的乃吉沟检查站,警察审视着我们每个人的身份证,大声喝道:“还有一个藏族?藏族下车,有没有进藏许可证明?没有的话,不能进藏。”

什么是“进藏许可证明”?该检查站站长拿出一份证明的复印件给我们看,是一位住在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理塘县的藏人,去拉萨看望在自治区安全厅工作的妻子,临行前由理塘县公安局出具无犯罪记录的证明,该公安局的一位警察以自己的名字及身份证号码做了担保。显然,这样的“进藏许可证明”,普通藏人如何办得到?

2012-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