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2011年9月,62岁的王桂兰走出中国东北的辽宁省马三家劳教所,一本卷起的写在防雨绸上的日记,藏在她的阴道里。在她离开之前,看守给她搜过身,但是没有发现日记。这是由狱友刘华写的日记,记录了劳教所里每天发生的残酷状况。

“‘过关’之后,她一身冷汗。”《Lens视觉》杂志的调查记者袁凌写道。这本月刊以摄影、新闻和文化为主。

按图放大

图为新浪微博一账号截屏:中国女囚犯在狱中遭虐待。


    这篇报道出版于上周,它的故事甚至震惊了这个国家长久以来熟悉劳教所虐待和酷刑传闻的人们。劳教系统存在于司法制度之外,这一规模庞大的体系由警察运行,而正如我的同事杰安迪(Andrew Jacobs)所报道的,它随时都关押着多达19万的囚犯。确切数字则不得而知。

    这篇文章在中国引发了轰动,大小媒体纷纷予以关注和报道,但是出版不久,审查便降临了。根据美国的《中国数字时代》(China Digital Times)网站报道,周二国家宣传部门下达指令,停止所有相关的转载和报导。(《中国数字时代》称,该网站由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信息学院[School of Information]“逆权力实验室”[Counter-Power Lab]主办。)

    多家中国媒体报道称,作为对杂志报道的回应,辽宁省政府已经成立了一个调查小组。

    目前,在《Lens视觉》杂志网站上已经找不到这篇文章。《中国数字时代》称,这个链接为该杂志报道的原文转载。

    但有一篇文章似乎绕过了审查令。这篇文章由全国妇联旗下的《中国妇女报》出版,它采访了《Lens视觉》杂志撰写此文的记者袁凌。而全国妇联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一个组织。

    袁凌说,在劳教所里,传统的、新式的各种酷刑十分常见,并说,这样的事并非马三家女子劳教所独有。袁凌说他也见过来自其他劳教所的妇女,包括来自中国北部黑龙江省的,她们的经历都一样。

    在劳教所的高墙内到底在发生什么?

    袁凌说,体罚很普遍,而妇女可能因此致残。正如它的名字显示的,劳教所强迫犯人劳动,盈利归于劳教所管理人员、警察和国家。劳教所以各种手段惩罚犯人的违规行为,包括长时间劳动,而以下为三种最常见的:

    “上大挂”,这意味着一位妇女两手伸开,被吊在高处。

    “老虎凳”,意指人坐在凳子上,下肢从腰处被捆绑着,腿下面塞着砖头,让腿和膝盖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死人床”,是指人被绑在床上,四肢展开并被固定,嘴里常被塞了东西。床上可能留有一个供排便的洞,也可能没有。

    我的同事杰安迪报道称,殴打、捆绑及其他方式的惩罚很普遍。

    袁凌说,他用了五年时间去见这些受害人,并对他们进行采访。其中一些人被关进去是因为偷窃,而有许多人则是因为上访而被关进去的,上访的原因是其他一些不相关的案件。

    但是直到去年,随着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政府可能会改革这个非常不得人心的劳教制度,他才觉得自己可能有机会发表这篇文章。

    改革议案的细节尚不清楚。中国总理李克强于上月上台。在首次记者会上被问及相关细节时,他只说政府正在做准备工作,劳动教养改革方案可能会在年内出台。

    在上月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一些代表强烈呼吁废除或改革劳教制度。我当时对此进行了报道。

    《中国妇女报》问袁凌,他希望看到什么变化?

    “信访、劳教制度本身存在问题,”袁凌说,“背后是法律体系的不健全。”

    许多人都会同意他说的这一点。随后袁凌说了一些颇具深远意义的话语。他的意思是,对司法系统以外的惩戒制度的滥用根植于毛泽东时代,即便中国正在慢慢改变这种情况,却还是不够的。中国需要的是讲真话。

    “目前我们处于一个转折期,”他说。

    “任何一件事情,改革要前进,必须要有一个真相,”他说,“不能说昨天的一切遮盖起来就可以了,就可以走向明天。她们的伤害还存在。只有把真相说出来,才能总结经验,面对它,摆脱昨天,迎来未来。”

    撰写本文时,还得不到关于辽宁官员进行调查的信息。据信,这些官员是来自政府、警方以及党委的代表。如果有相关消息,我们会及时更新。

    狄雨霏(Didi Kirsten Tatlow)是《国际先驱论坛报》(The 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驻京记者。

    翻译:曹莉、陈亦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