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苏联只能以一种风流云散的碎片化存在偶尔闪现在我们现有的红色记忆中。
 
现在的俄罗斯总统普京对俄罗斯社会思想动态当年有一句名言:” 谁不对苏联解体感到惋惜, 谁就没有良心; 谁想回到过去的苏联, 谁就没有头脑” 。
 
那么到底是俄罗斯人没有良心呢,还是中国人没有头脑?
 
今天的俄罗斯总理、当时的总统梅德韦杰夫曾提到俄罗斯有人也持类似观点,那些人说:“太遗憾了,我们当初没有按中国模式发展,那样就能保持政治体制的稳定”,而梅德韦杰夫断然否认了这种说法:“我并不认为,我们当时有别的可以选择的发展方式,所以我不认为,我们有别的什么道路可走”(“麦德维杰夫与国际政治学家的对话”,见中央编译局主办:《国外理论动态》2010年第11期,105页)。
 
那么今天俄罗斯的道路是邪路呢,还是老路呢?
 
过去呢,中国与前苏联是爱恋与仇恨齐飞,感恩与翻脸一色;今天呢,中国与俄罗斯是良心与头脑交织,老路与邪路纠缠。
 
但从前苏联到俄罗斯的发展历程给了我们无比宝贵的经验教训:
 
1、“以人为代价的现代化”是不可持续的,是要受到历史审判的胡折腾。
 
2、民主固然“不能当饭吃”,但是有饭吃也不能代替民主。
 
 
“这是怎样的城市!这是怎样的河流啊!所有部份都是那么和谐一致!如此美丽的建筑!如此高雅的格调!在水和建筑浑然一体中又是如此各具特色!”这是19世纪初俄国一名著名诗人巴秋什科夫对圣彼得堡的赞美。
 
两百年过去了,特别是经历了七十四年“列宁格勒”的风雨,圣彼得堡依然是令人惊叹的美丽。 
 
即将告别圣彼得堡,旅游团的团友们对地陪导游朱军也依依不舍。这位来自中国甘肃,毕业于圣彼得堡大学文学系的导游,两天来以他的知识和热诚,让我们对圣彼得堡也满怀欣赏。
 
同车团友有五十年代的大学生,有六十年代的红卫兵,也有九十年代的暴发户,有新世纪的老公仆,当然也有像我一样无官无职无党无派的老布衣。分手之际,有人提议,请已在俄罗斯生活了18年的朱军导游为我们唱一支大家都熟悉都会唱的苏联歌曲。
 
面对如此请求,朱军十分为难。他说:我爱唱歌,我会唱歌,但我实在不会唱苏联歌。我来俄罗斯十八年,从大学到研究生毕业,我和我的同学们就没有人再唱苏联歌。可以说,俄罗斯人几乎都不唱苏联歌了,只有中国人还在唱苏联歌。
 
全车哑然,默然。
 
 
我在纪游之二中已说过:我们这一代过来人,心底里或多或少有种俄罗斯情结,心中一直存在一个俄罗斯。 
 
我们的青少年时代,正处于中苏关系的密月期。那时节,斯大林被毛泽东尊为慈父和导师,我堂堂大中国却甘当小弟弟尊苏联为老大哥,反苏就是反共反革命,我们宣称政治外交经济文化向苏联一边倒,苏联文化就成了一代中国人的精神食粮,苏联歌曲就成了一代知识青年的流行曲。
 
1949年到1958年,中国共译出俄苏文学作品3526种,印数8200万册,是同时期全部外国文学作品的2/3和3/4,超过前半个世纪介译的总量,作品被翻译的俄苏作家达千位。其印数和作家数远超过中国当代作家作品。《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静静的顿河》、《青年近卫军》,苏联文学对于半个世纪前的中国人来说,不仅是那个年代的精神粮食,更是承载着青春的记忆。
 
那时候的青年作家王蒙先生回忆说:“如果说我的青年时代有四个关键词,它们是:革命,爱情,文学与苏联。如果说需要合并以下这四个词,那么,我愿意将革命与苏联合并,爱情与文学合并。或者将它们都合并在一起吧,对于我青春就是革命,就是爱情,就是文学,也就是苏联。”
 
当苏联已经消亡,俄罗斯己经重生之后,这位辞职后的前文化部长王蒙先生,当谈起前苏联时还无限感慨,他说:“在通向莫斯科的路上,我寻找的是自己的往日,这方面的话我已经说过太多,已经不能再说。我想起了“前苏联”一词,本来我觉得莫名其妙,谁不知道苏联已经“前”了?加一前字纯粹脱裤子放屁。但是在俄航班机上找寻歌曲的经验使我想起了那种前朝“遗老”的悲哀。我自嘲像是苏联的遗老,于是从遗老想到“前清”,不也是加“前”字的么?”
 
对于中国的一代知识分子来说,苏联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什么让他们在自己的青春年华对苏联倾注了那么多的爱、迷恋和向往?又是什么给他们的漫漫人生带来深重的迷惑、痛苦乃至恐怖?
 
现在,我走在前苏联即新俄国的土地上,作为“后”王蒙一代人,我虽然同样怀着苏俄情结,却没有王蒙们的苏联遗老之感。我欣喜地看到:一个专制暴虐的苏联己经消亡,一个自由民主的俄罗斯己经新生。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年轻的俄罗斯人己不再唱苏联歌。 
 
 
正如王蒙先生自嘲,前苏联的遗老在咱中国。
 
在莫斯科,我独自漫步于著名的阿尔巴特大街。阿尔巴特大街位于莫斯科的市中心,在历史上,这一带是贵族居住的地区。因为普希金等艺术家的存在,这里成了莫斯科最著名的一条文化街,被称为“莫斯科的精灵”,浓缩了俄罗斯悠久的历史风情,也是俄罗斯现代文化的窗户。
 
在街中间的俄文旧书摊上,摆卖着不少苏联时期的旧书刊,我随便翻翻,虽不识俄文,但其精美的装祯和发黄的书页,仍回映着历史的反光。
 
这时候,我看见一位年逾八十的中国老人,满头白发,满脸沧桑,在一男一女两个讲着汉语的中国青年的搀扶下,来到这旧书摊前椅中坐下,翻开一部厚重的旧书,聚 精会神,两眼放光。我想,这位老人,或许上世纪五十年代在苏联留过学,或许在苏联的大工厂里学过工。今天,他在后辈的陪伴下重游旧地,看物是人非,时移世 易,不知有多少兴亡之感? 
 
在咱中国,不仅有前苏联的遗老,还有前苏联的遗少。
 
我 所居住的深圳,或许在当代中国是最前卫最现代化的都市。就在前些年,在苏联已经崩溃若干年之后,苏联人己经叫俄国人或乌克兰人己经好多年之后,我们还在念 念不忘苏联精神。我们的党政界文化界的一批前苏联遗少,不惜国家巨资,不远欧亚万里,不惜垫高鼻梁骨涂白黄皮肤假扮苏联人,摄制出了大型电视连续剧《钢铁 是怎样炼成的》,并且在中央电视台和各地电视台隆重献播,而且还惹得好多前苏联的遗老遗少一把把鼻涕和眼泪。
 
不久前,深圳世界之窗又推出“震撼钜献全新大型综艺史诗晚会”《天地浪漫》,其中一幕为《保尔•柯察金》,演绎了柯察金与冬妮娅的“纯真爱情”及其在革命烽火中各自对人生不同的抉择与历练。演出结束时,莫斯科红场上,巨型的坦克前,人们载歌载舞,盛大的阅兵式,列宁的巨幅画像,前苏联的国旗军旗,行进在队伍的行列前。
 
前 不久,俄国问题专家金雁女士说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她说:我专门在那儿了解了这个乌克兰问题,那个奥斯特洛夫斯基他本身就是乌克兰的俄罗斯人。乌克兰 人现在怎么样看奥斯特洛夫斯基写这本书?我问乌克兰人,乌克兰人说他就是一个奸细。他说如果你们中国有人对侵略你们中国的人这样地大加歌颂的话会怎么样。
 
我们的巨资钜献,可惜不能在他的故乡献演。
 
人家早就抛弃了“保尔”,我们还在“柯察金”。 
 
人家割弃的痈疽,成了我们的宝贝。
 
人家荒弃的废墟,成了我们的家园。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