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

习因此而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政治威权了吗?

如果将习近平新政以来的一切努力都看成他在致力于重建威权,我们就能理解他现在的一切言论与行为。

胡锦涛承诺权力交接后不再后台听政,把“说话算数”的权力一揽子交给了习近平,也把自己时代遗留的政治与经济麻烦,一并转让。


习新政之初,必然要重建威权,尽管习是毛时代以来,第二位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的党国元首,但他却并没有享有毛、邓那样的政治威权,甚至难以达到江泽民那样的权势。习应该清楚,自己不可能达到毛或邓那样的政治威望,但他内心却视自己为普京式人物,梦想通过重建个人威权,实现他的中国梦或国家复兴。在现在这样的体制下,如果没“个人说了算”的威权,在他看来,必将一事无成。当年,邓小平曾对江泽民交待说:“毛在毛说了算,我在我说了算,什么时候你说了算,我就放心了”(李锐叙述,见《赵紫阳软禁中的谈话》)。

胡锦涛因为一直没有真正掌握军权,所以他没有政治自信,只能谈谈科学发展与和谐社会,习近平的“三个自信”真正来源是党政军权集于一身,老人政治的民主生活会与军人政治,可以让华国锋、胡耀邦、赵紫阳下台,也可以让胡锦涛屈身从命,当胡锦涛“高风亮节”裸身而退,老人政治在中共历史上可以说阶段性地划上了句号。即便有老人想干政,也难以从内部制度上来撼动习近平了。

习因此而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政治威权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原因很简单,习的团队并不是习的人马,中央常委七个人却分属于不同的政治势力,既有邓的政治势力,又有江系、胡(团派)的政治势力,真正属于他的左臂右膀是纪委书记王岐山,这位在下乡时曾与他共卧一床的兄弟。

“共和国”不是人民的共和,也不是各民主党派的“联合中央”,某种意义上是党内政治派系的多寡头共和。常委中的四大派系并没有毛主义的代言人,宣传系统看起来仍然高举马列毛思想,但那只是一个政治幌子,他们既不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也不能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唯一能做的只是用红色旗帜筑一道精神上的防护墙,以对抗民主宪政与普世价值的“入侵”。

2012年11月17日,习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一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旗帜鲜明地强调:“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一定不能丢,丢了就丧失根本。”而邓小平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认为马克思列宁主义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对于威权统治者来说,如果丢掉了这面旗帜,就没有了红色的掩体,特别是红色传统中的斗争性与暴力性,在关键的时刻是超越法律、建立与保护极权的最强有力武器。

胡温时代,吴邦国说出不搞民主宪政与三权分立等“五不搞”,并不理直气壮,完全是防守姿态,但到了习新政之后,却是主动进攻态势,不仅有九号文件发往媒体与高校,规定不准谈公民社会、宪政制度、普世价值等“七不准”,并在《求是》杂志等媒体高调反民主宪政,将其归类到西方资本主义范畴中,予以排斥与抨击,广东宣传部长庹震发声:广东地处意识形态斗争“前沿”,中共党媒喉舌也纷纷发文提出“斗争”与亮剑,大有东风又在劲吹、战鼓又在擂响的架势。

而网络上面的反击,“二高”的司法解释,网贴涉嫌传播谣言攻击政府,转贴达到五百即可入罪,一些知名网络大V与相关网络营销公司被纳入打击范围。打击的方式、罗列的罪名五花八门,但目的只有一个,让网民消音、让网络减震,以夺取失控的网络宣传阵地。

习要的当然不是复兴“文革”,而是通过宣传阵地,建立自己的威权,维系当政期的稳定。但习在与宣传系的勾兑中,不知不觉陷自己于不义之地,当中共媒体提出有人利用网络反党、利用普世价值反党之时,人们自然会联想起康生对习父习仲勋的政治打击:罪名是“利用小说反党”。习父因此被打压直到文革结束,习家也因此横遭灾劫。宣传系统还没有为习建立威权,却已让习背付复辟文革的骂名与质疑。

文革中,毛是红卫兵们的政治崇拜与信仰,但邓小平之后,毛思想只是政治家或政客们的政治工具,政客们用一种政治实用主义方式对待红色列祖列宗。当习近平要打击薄熙来、打击中石油腐败团队、打击地方藩邦势力这些红色大鳄与权贵利益集团,习无法以宪政民主方式来出拳,如果真的公示财产、真的三权分立宪政民主,整个政治集团就会立即土崩瓦解,习近平唯一能借力的,只有毛泽东的方式,是“严峻”的形势,把习逼到毛左的路线上,也就是说,习是被逼扬汤止沸。

有人会问,为什么邓小平与江泽民建立自己的权威,并没有像习这样打左灯真的左转。

邓小平与江泽民用的是加法,邓小平时代自由了经济市场,平反了冤假错案,恢复了高考,这一切都足以使他拥有民心与威权,而江泽民通过“三个代表”,将新兴的权贵们笼络于政协、人大之中,让他们共同分享政治与经济权益,邓、江时代有巨大的改革红利,足可以让权贵们分赃分到手软,但到了习近平时代,面对的是刘志军与中石油这样的利益分赃者,又有薄熙来这样的政治权利争夺者,还有地方巨大的债务危机,习的天下被利益集团们掏空了,只剩下一具中国梦的空壳,因此他面临的政治与经济危机是空前的,而在这样一个体制下,没有真正的威权,政令出不了中南海,自己也就成了儿皇帝,习因此披上毛氏红色外衣,借革命传统力量以提升个人威权。

习的威权与中国梦一样,都是虚空的,需要他自己一步一步做实。习要致力于把自己的威权做实,所以借力毛思想与毛方式,借力宣传系,当然,也得借力“警法系”(司法与警察、检察体系)。政法系因在胡温时代过度纵权,危及中央核心权力,所以,常委席位被剥夺。

到了习时代,只能依靠警法系来维护稳定,面对大量的维权人士、网络大V、公开要求官员公示财产者、以及许志永、王功权这些公民社会建设者,习治下的有关部门不能容忍其和平地存在,主动重拳出击,敢于编造莫须有罪名予以刑拘或公诉,警法系的亮剑与斗争,以维护现政权的稳定名义,一步步做大做强自己的部门威权,轻罪重判、无罪拘审或喝茶、软禁,而对因自卫而杀害城管的夏俊峰、因集资而遭到地方迫害的湖南商人曾成杰都处以极刑,警法系的亮剑,超越法治、超越普众的想象力,招招见血,已成为习新政以来一道黑色的风景。以令人恐惧的方式建立政治威权,使人想到法西斯化或斯大林时代的黑暗。

无论是宣传系、警法系还是地方政府、国企,最高权利者需要什么,这些派系或机构都能提供什么,他们在提供概念与服务的同时,他们都要为自己对势力范围进行一次有效扩张,同时也在侵蚀党国的政治与经济利益,他们有力量为最高权力者建立威权,但他们却要将自己派系、集团建设成享有法外特权的柱石,而这些柱石,不仅会成为国家社会的巨大隐患,也会成为最高权力者的隐患,上届政法系的暗厢擅权,就是绝好的例证。

习发起的整风运动在省部级流于形式、走过场,这是官场的不合作运动,地方官府已形成利益集团,官员们内部虽然有利益冲突,但面对上级的督察,他们会形成一个整体,共进共退,而这种不配合整风规避风险的方式,伤害的是习新政的面子,也会使其威权性失分,习必须亲自出场,让他自己蹲点的地方见出血色,河北省委必须撕破地方藩邦势力的一体化,一体化必然会成为一个腐败团队,也成为对抗中央威权的堡垒。当河北省委互相批评的画面通过央视播放于天下,习的自信与亲政、地方大员的问题与窘态都一一展现,如果有人真要类比文革的话,文革中毛只是象征性的接见红卫兵,而宣传毛形象、确立毛威权的事情,由林彪、周恩来、江青们执行落实,而习完全靠一已之力,他挥动一次左勾拳,对方就避让一次,或者故意受点轻伤,以保全自己的实力。

毛泽东打倒刘少奇与革命老将们、踢开党委闹了一场文化大革命,确立了自己的神圣威权地位,习近平出左勾拳,借毛泽东的旗帜、毛泽东的语言、毛泽东的方式,是不是可以将自己打造成2.0版本的毛泽东,并建立自己的威权?意识形态领域的左转、警法系非法执法,也许可以带来一时的威权与稳定,但却会埋藏更巨大的政治隐患。习近平面对进一步的宪政民主与退一步的重建威权,他正在选择后者,这是无奈的选择,也会有一个无望的结局。

殷鉴很近,文革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