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匈牙利布达佩斯第一个想法,见见1956年匈牙利反革命事件的主角,纳吉,伊姆雷。
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一直想见见纳吉。一位失败的英雄,一位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走上历史舞台的学者,一位最短命的领导人,一位间接导致了万里之外的中国一场更大的悲剧的主角,一位使一个主义出现裂缝,无意中抽掉了社会主义阵营第一块砖的人。
有一年,中国天安门广埸有人闹事,结果是,中国也有一个人被套上了“纳吉”。当然,此纳吉非纳吉,他们肯定不是一类人。匈牙利的这位更让我着迷。站在多瑙河边上的渔夫堡,极目远眺,从布达望佩斯,一片红色的屋顶,链子桥,白桥,绿桥,横跨在多瑙河上,风景美极了,无论朝那看,都是一张名信片,不愧为世界最美城市。
可纳吉在哪儿?
告别了团队,独自寻找纳吉。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纳吉纪念碑在哪儿?不知我的英语烂,还是匈牙利人英语比我更烂。只知道它在世界上最漂亮的国会大厦背面广场右侧一个小角落里,网上无数次看过纪念雕象的照片,纳吉站在一座小桥上,下面应该有条河。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市中心有条河,既便是很小的河。七拐八拐,终于在看上去象白领的女孩的指引下,带我们到一个角落,她指着刻在广场边一块花钢岩石上一个名字,是不是他?NAGY IMRE 1896—1958.是他,就是他!
无法形容第一感觉,终于站到了历史的面前。照片看有河,其实没河,只是在小水池上架了一座铜质的桥,纳吉雕象站在桥的中央,从正面看,身子略朝左倾,向着1945年苏军胜利纪念牌,原来这里是苏联驻匈牙利布达佩斯的军营,可脸朝右看,看着匈牙利国会。雕象的设计者不可谓是天才,他动足脑筋,政治含意十足,在纳吉政治生命最不可思议的十三天里,纳吉的立埸,观点,政治处境全表现出来了,让历史学家,让后人解读。
匈牙利悲剧的十三天震撼了历史,分裂了共产世界。流血的双方都以社会主义名义进行战斗;胜利者以社会主义名义进行审判,失败者在临刑前呼喊,社会主义万岁。纳吉他扯动了历史,自己却又象一只可怜虫。
1956年10月23日,布达佩斯的大学生拉开了匈牙利事件的序幕。下午3点,10000多名学生从艺术学院和技术大学出发,向匈牙利革命诗人裴多菲的雕像和波兰将军约瑟夫·贝姆的纪念碑行进。沿途不断有人加入,到目的地时人数已高达几十万。游行人群高呼“是匈牙利人就站到我们这边来”、“俄国佬滚出去”、“把拉科西投入多瑙河”、“我们要纳吉”等口号。游行队伍到国会大厦后,人们要求纳吉出来讲话,当时纳吉只是一名失意下台,七天前才恢复党籍的前高官。纳吉说,“大家冷静点吧”想不出以他的处境还能说出什么更有水平的话。
没有咖啡,公务员就不办公,没有面包,工人就上街,这就是匈牙利人。二战后生活在社会主义的匈牙利人,觉得日子一点不好过,在斯大林主义领导下,别说没言论自由,连填饱肚子都成题,政府和人民严重对立,把纳吉雕象放在桥的中间,寓意着纳吉愿意在政府和人民中间架起一座桥梁,他不偏向任何一方,为匈牙利人民做些事。
但局势不由他左右,据当时下台的赫格居斯回忆说,纳吉被紧急叫到国会后,“坐在那里喘气,有点心神不定”,“很疲惫”。但是,他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就接受了要他在紧要关头出任部长会议主席的建议。24日中午,在通过电台发表的“告匈牙利人民书”中,纳吉向人民承诺:政府将在“1953年6月决议”的原则基础上,全力实现国家在党的生活、国家生活、政治生活、经济生活等各个方面的彻底民主化,“走符合我们民族特点的建设社会主义的匈牙利道路”
纳吉走上了不归路,雕象右手拿了一把伞,他知道风雨要来了。24日下午,也就是纳吉任职后两小时,在没有获得匈牙利政府正式邀请的情况下,苏联发动了代号为“行动波”的第一次干预行动。档案记载,根据苏联国防部长朱可夫元帅的决定,由第128步兵师和第39机械化师编成的苏军部队于2时15分越过国境线进入匈境内。
被多瑙河切割成两半的,一边叫布达,一边叫佩斯,由九座桥将两岸联结,分别以哈布斯堡皇朝的成员命名。1896匈牙利庆祝马扎尔人定居1000周年,市内修建了许多大型的工程,比如英雄广场以及欧洲大陆上的第一座地铁。从1840年到1900年居民数翻了七倍,成为欧洲重镇。走进布达佩斯,你就走进了欧洲历史的长卷。那天,泛游多瑙河,正逢大雨,天色朦胧,烟雨茫茫,皇宫、国会山、大教堂、自由少女隐隐呈现,两岸每一幢建筑几乎都有故事,这个城市很美,也很沉重,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一些墙上,匈牙利人不仅留下了二战炮火痕迹,而且留下了1956年苏军的枪眼。
中国政府早年对纳吉的评价颇有意思。纳吉。伊姆雷,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后,善于投机,混入红军,1918年在俄国加入共产党,1921年他返回匈牙利,1927年被捕,1928年流亡奥地利,1930年移居苏联。他追随布哈林,反对斯大林的农业集体化方针。1944年11月,随苏联红军返回匈牙利,曾任过匈牙利临时政府的农业部长,以后又担任过内务部长、议长,并当上了政治局委员。一个老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拼凑反革命阴谋集团,狂热地鼓吹阶级斗争熄灭论,资本主义复辟的总代表,总后台,
明白为什么雕象的身子还是朝左倾吗?作为一个追随苏共多年的匈牙利共产党人,根本没想过要与苏共决裂,他希望事件能得到和平解决。可当他听见苏军巳经入境,匈牙利人开始反抗,此时的纳吉脑子不热也不行了,上台后24小时,他宣布匈牙利保持中立,解散共产党,并退出“华沙条约”组织。那还得了,纳吉激怒了莫斯科,也同时激怒了莫斯科的马仔__北京。纳吉把头转向国会,希望得到更多的支持!
匈牙利人是东亚突厥人中的一支,由于是游牧民族,一部分游到了北欧,一部分人在多瑙河边上停了下来,站在千年纪念的英雄广埸,七个立国英雄都骑在马背上,一看就象成吉思汗的后代,几次产生错觉,以为到了蒙古乌兰巴托。马背上的民族,不但凶猛,而且浪漫。匈牙利有一首世界闻名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匈牙利人朗诵着这首诗,并集聚到诗人裴多菲的名下,有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共产党人,当然,还有纳吉。人多了了,变成了俱乐部。若干年后,在社会主义国家里,“裴多菲俱乐部”成了颠复国家和反革命的代名词。
下午,天放晴,太阳高照,大地被洗了一遍,佩斯是既干净又漂亮,既古老又华丽。买一杯咖啡,静下心来,满怀敬意,面对纳吉,反复揣祥。他头带礼帽,极为儒雅,书生一个,他怎么能顶得住一个庞大共产帝国的暴力,他被共产国际暴君和一帮“撬边”朋友玩得找不到北,纳吉的失败和下场是注定,不死才怪呢。闲坐中,从匈牙利人口中听到了有关纳吉死的另一个版本。
普通版:于1956年10月23日由人民拥戴上台,成为半年来匈牙利第三位国家领导人。13天后,纳吉和他的政府被推翻;1958年6月,纳吉被匈牙利人民法院进行了秘密审判,并以“叛国罪”等罪名被处死,为了追究他当权13天的责任。纳吉在纹刑架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社会主义的、独立的匈牙利万岁!”
匈牙利版: 10月31日应中共代表团要求,中苏领导人举行了紧急会晤。刘少奇和邓小平明确表示,不能让匈牙利政权落在敌人手里,11月1日,苏军大举入侵匈牙利,几天内便粉碎了人民的自发抵抗,占领了全境,匈牙利人的抵抗全部瓦解,纳吉躲进南斯拉夫大使馆。此时,华约各国劝说苏联善待纳吉,让他安全走出南领馆,结果达成协议,苏方保证他的安全。当晚,纳吉走出领馆没一条街,一辆汽车撞向他,纳吉当场身亡。一段历史,两个版本。
还有一段历史,也是两个版本。随苏军杀进布达佩斯的坦克中,还有带着纲盔中国总理周恩来,在我幼年时听到这段历史,不是叙说,也不是演义,是一段中国政府如何坚持共产主义的佳话,现在看来绝对是一笔血债,俟到今天,这些罪人不是被扭送海牙国际战争法庭,就是在去法庭的路上!这段光辉历史好象穿上西装,当上了人民代表的官,特别怕别人知道儿时曾掏过别人钱包的鸟事。现存中国档案记载,此时此刻的周恩来正在视察匈牙利布达佩斯的屠宰厂!真幽默,那13天整个匈牙利都是屠宰场啊。
事后赫鲁晓夫访匈,吃了一道无比美味的汤,大肆赞美,把它提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高到与天堂持平,被隆重命名“共产主义汤”,匈牙利语为Goulash,流传至今。它是打败资主义和帝国主义最有力武器,和今天朝鲜人民为能喝上肉汤,奋斗终身差不多的意思。该汤主要原料为土豆和牛肉,伟大领袖毛同志在诗中也提过“土豆烧牛肉”这道莱,可见地位不低。布达佩斯每一个饭店的主打菜,放在莱单头版头条,估计味道差不多,只是价钱相差很大,翻几倍的都有。一打听,是这个情况。贵的,肉多点,便宜的,土豆多点,再想便宜,水多点。
欧洲人普遍尊重历史,苏军1945年胜利纪念碑没拆,不过旁边又竖了一座铜像,柏林墙倒蹋的重要推手,结束冷战的始俑者,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他笑咪咪的走来,极具亲和力,师奶杀手。一群欧洲老太拖着我给她们和里根照像,照了一张再来一张,造型摆了又摆,叽叽喳喳,每个人笑得象朵花。
在阳光灿烂的布达佩斯,纳吉、赫鲁晓夫、里根,谁是他们的解放者?匈牙利人比谁都清楚。1956年匈牙利事件巳经淡得象张白纸,少有人会记得它,以史为鉴,还拿它来说事的,估计精神都可能不太正常。
2013.9.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