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一死,什麼都完了。毛澤東不同,人雖死,旗幟不倒。到底是什麼東西,使某些人把自己的命運和這面旗幟捆在一起?是思古之幽情、是對真理和夢想的追求、還是另有所圖?──這是我試圖探討的課題。

 

  毛澤東旗幟由五種不同的血染成

 

  毛澤東的旗幟是一面血淋淋的旗幟,它至少由五種不同的血染成。一,在奪取政權過程中為毛而死的人的血。陳雲所說的「兩千萬人頭落地」屬於這一類。二,內戰中持中立或反毛立場(但在民族戰爭中持抗日立場)的人,有當場戰死的,加上事後被作為反革命分子而被鎮壓的人,總數不少於一千萬。三,本來是毛的同志或追隨者,因「站錯隊」而失去毛的信任而被鎮壓的人,總數不少於幾百萬,也許達到一千萬。高崗、饒漱石、彭德懷、劉少奇、林彪都屬於這一類。四,在毛澤東的制度和路線下餓死的人,主要是農民,約有三至五千萬人。五,為反抗毛澤東制度而被處死或痛不欲生而流的血,包括上世紀的儲安平、林昭、張志新、李九蓮的血,也包括進入新世紀以來各民族各階層為自由和民權而殉難的同胞的血。面對如此血淋淋的歷史和現實,我實在想不出來,其中有哪些血的教訓,居然能夠令人抒發出一種非和毛澤東捆在一起不可的激情。

 

  毛澤東生前,他的思想被他門下食客捧上了真理的「頂峰」。毛死後,漸漸水落石出。過去人們讀書,常常苦於無法破解天王洪秀全、天兄楊秀清成神之謎,無法想像奧威爾《一九八四》中那個荒誕的恐怖社會得以存在的現實條件。現在好了!除開至今仍然「身在廬山」的「此中人」,應該不難瞭解真相了。研究毛澤東思想這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對象,與其到其中去提煉「真理含量」,不如直截了當去揭露《毛選》和黨史之類製作、修訂和潤色過程中的美容技術含量。這一過程,其實天天都在世人的眼前和身邊進行。

 

  效忠毛制度成升官發財的硬通貨

 

  毛澤東沒有飢渴慕義的要求。他不在乎真理和原則,他只為滿足自己的某種夢想或慾望而不斷奮鬥再奮鬥。他的夢想或慾望是變幻莫測的,常常是他靈機一動的產物。他的戰略就是策略,「統一戰線」是騙局,「耕者有其田」可以像魔術那樣變成「人民公社」,昨天的「親密戰友」就是他今天的死敵……。為了充當國際領袖,他樂意以「中國人死掉一半還有一半」為代價。這就是毛澤東的中國夢。對今人具有誘惑力的,不可能是這種江湖騙局和賭徒心理,我認為。

 

  因此,真正的吸引力,對於那些明白毛澤東的底細但仍然決不放棄毛澤東旗幟的政治家來說(受主旋律蒙蔽和毒化的老百姓,在任何意義上,都是受害者,不在本文討論範圍之內),既不可能是那面旗幟上的現實的血污,也不見得是它的虛構的真理,或捉摸不定的夢想。那麼,是什麼東西呢?

 

  是毛澤東旗幟內在的權力含量!是滾滾而來的黃金含量!正是這些無窮無盡的有價證券,使毛澤東思想頃刻兌現成為人見人愛的無價之寶,使神聖的革命旗幟不費吹灰之力就昇華為一本萬利的腐敗手段。如果說,貨幣這個東西,只是在互通有無的交換的漫長過程中才得以形成為「一般等價物」,那麼托毛澤東的福,效忠於毛制度立馬就突變成為升官發財的硬通貨了。

 

  毛澤東旗幟的含金量、拜物教

 

  這就是動力,它推動鄧小平掛起「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的羊頭,販賣「世世代代高舉毛思」狗肉。

 

  這大概也是某些飽受毛侮辱和損害的紅二代之所以不能忘情於毛澤東旗幟的根由。

 

  現在關於毛澤東的評價,根本不是是非之爭,而是赤裸裸的利害得失。

 

  除非公僕歸主人自己來選舉,除非公僕不再由高舉毛旗的那個政黨來安排,毛旗的含權量和含金量是不會貶值的,毛旗拜物教是不可能消亡的。

 

  由此可見,這個過程,仍然取決於制度,取決於制度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