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主转型的现状与前瞻”征文
当胡锦涛高唱“解放思想”的时候，好心人马上就出来说：小心，不要触动“红线”，否则会“事与愿违”！在“中国选举与治理”http://www.chinaelections.org/NewsInfo.asp?NewsID=121306网上读到署名海客的文章《解放思想也要有“红线”意识》，是一篇奇文。海客说：“以史为鉴,我认为,思想理论、社会文化层面的‘解放思想’是时代要求,大势所趋,但是,必须是在坚持共产党领导的前提下展开,或者确切一点，不能够让执政党认为有人在打着‘解放思想’的旗号在否认和威胁其统治地位，‘解放思想’必须有红线意识，否则很可能事与愿违。”揣摩该文的诉说对象，右派和右派子女，重点举例是章诒和，作为右派的我，在这里不得不表示一点回应。
如今，“解放思想”还停留在总书记的号召上，马上就有海客先生出来忧心忡忡地为执政党担惊受怕，建言献策，设定禁区，警告解放思想的好事之徒，只能停留在“思想理论、社会文化层面”，如果触犯“红线”“很可能事与愿违”，遭到报应报复。如果胡锦涛大声号召的要坚定不移地解放思想真是这么一个圈套，一个“阳谋”、“陷阱”，在下认为海客先生倒是给总书记帮了一个倒忙，因为他按照“以史为鉴”，自以为破解了“解放思想”的秘密，其实是和总书记唱反调。
就以两年来全国右派此起彼伏的要求补发打右派期间22年的工资而言，都是上书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可以说，“是在坚持共产党领导的前提下展开”，哪里有“否认和威胁其统治地位”的动机。我们都是七老八十、风烛残年之人，对于权力功名早已失去觊觎的野心，而且可以查一查当初中国的右派言论，最锋芒毕露最前卫最尖锐的言论是呼唤自由民主法治，而不是因为觊觎权力功名才被陷害，所以苍天可鉴，这样的暗示或指责都是无的放矢。
如果我们不健忘的话，还记得三十年前那场“解放思想”的大辩论，破除了华国锋的两个“凡是”，确立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农村取消了人民公社，实行包产到户，由计划经济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停止了以阶级斗争为纲，取消了“五类分子”的名目，出身不再是青年人升学就业的“泰山石”，这些举措都突破了毛泽东设定的“红线”，废除了一系危害国家人民30年的方针政策，从而开辟了改革开放的大好局面。因此即使以共产党自己的标准而言，解放思想本来就没有一条不可突破的“红线”。
在文革前和文革中，谁如果孤立地提出“改正右派”帽子的问题，就是右派翻天的大问题，就是否认和威胁共产党统治地位的大问题，结果会如何呢？
对于胡温搭档，我们看了五年有余，他们虽然丝毫没有改变一党专制的政局，在强化文化专制、政治专制方面，在消解历史积怨方面，他们心不慈手不软，连松动的迹象也没有，但是他们也没有毛泽东那种布阵“阳谋”、“陷阱”的胆量和资本了。今天的世界形势和中国的形势都不容许他们再玩弄那种丧失道德、丧失诚信、开罪天下的手腕了。海客的提示和警告，实在是给胡锦涛的脸上泼粪。
我们不妨从正面解读胡锦涛的“解放思想”号召。他首先是强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当代中国发展进步的旗帜，是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的旗帜。我们必须始终不渝地坚持以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毫不动摇地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然后才谈到要要坚定不移地解放思想，因为“解放思想，是党的思想路线的本质要求，是我们应对前进道路上各种新情况新问题、不断开创事业新局面的一大法宝”。因此，胡锦涛的“解放思想”的确含有改变某些不合时宜的思想、政策、法规、举措等等意思，他的确是想做一个有作为的总书记，不想成为无所作为的平庸之辈，但是根本目的是为了巩固共产党的一党专制统治，而不是通向宪政民主之路。读十七大报告，可见都是老生常谈，但是，胡温还是想做好事，比如，解决弱势群体的上学、治病、住房等民生问题，还有三农问题，在舆论的推动下，都有所解决，或可以摆到网上、会上或报上自由讨论了。再如，辽宁西丰县委书记派警察到京城捉拿记者的问题，湖北天门城管打死拍照的魏文华问题，由一张周老虎的照片把官方逼到走投无路的问题，都可以沸沸扬扬地上报纸，上网络，这一些舆论的开放，虽然离开解除报禁言禁，还甚远甚远，但总在进步，表示了胡温的开明和思想解放。海客是属于思想木乃伊一类的人，太低估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共领导人的容量度量雅量。
海客先生说“光有一腔热血是不可能推动民主进程的，其实民主进程也是政府和民众博弈妥协的进程，是渐进的。”这实在是过虑了。2007年最具有思想深度最具有震撼力的文章是谢韬发表的《只有民主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炎黄春秋》发表时叫《民主社会主义与中国模式》），一时之间，人们以传阅此文为莫大快事。文章引起的震动和争议，在当代历史上的意义，超过真理标准的讨论，具有里程碑的作用。中央以“不批判”表态。为什么“不批判”呢？论者曰：恐怕更重要的是谢文具有真理性，民主是历史的大趋势，越批越被动！”（丁弘《“中国向何处去”的一些思考》）谢韬老先生，已经八十好几岁了，没有“一腔热血”能写了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文章吗？但是谢韬的文章不是依靠激情写出来的，而是长期冷静的理性思考的结果，因此这篇文章的重要意义就是突破了“红线”，使人们对于中国向何处去的问题豁然开朗。
说到谢韬的文章，胡锦涛最大的失策就是没有像对待“真理标准”的讨论一样，拿这篇文章为“解放思想”开路。胡锦涛的“解放思想”至今仍然停留在各级领导的讲话中，等因奉此，上传下达，实际上远远不及30年前那场“思想解放”的震撼与震动。
现在已经没有人出来唱“思想解放无禁区”、“思想解放无止境”高论了，因为大家都明白，所谓“解放思想”是以共产党可以控制的某个“限度”为前提的，并非是思想解禁，实施宪法赋予的言论自由、出版自由。
那么，今天的胡氏“解放思想”比起邓小平来说，有利条件应该说是多得多，主要是经济获得了举世公认的大发展，国家经济实力空前雄厚，例如，这次南方的大雪灾，国外的捐款寥寥无几，但是国内可以调动的救灾资源却当然可观，使胡温二位可以大肆展现亲民形象，大灾大难反而变成了展现十七大后胡温功德的好事。
但是，和30年前相比，今天的解放思想是一场艰巨十倍的攻坚战。那时，如美籍历史学家唐德刚先生所说的“毛泽东从一九五七年反右以后，直到他一九七六年寿终正寝约二十年中，除整人杀人之外，未做一件历史家可以大书特书的善政。海内外一般毛评家，大致都可同意说，毛泽东只能打天下，而不能治天下。所幸万乱之源，集于一人，此人一死，则所谓‘人死病断根’，大家在‘带泪的微笑中’（smiling through tears）一切再从头搞起。”（《新中国三十年》）因此，胡耀邦主持的平反冤假错案工作获得了举国拥护，虽然触动的华国锋的两个“凡是”，但是，最后鞭子最后打在“四人帮”的屁股上，丝毫没有触动首恶毛泽东。
可是，今天中国社会存在的问题，都是深层次的问题，都涉及到执政党的历史地位问题，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因此谈起思想解放，比如，邓小平推行的“四项基本原则”至今仍然奉为执政的圭臬，而且再加上对邓小平的两个“凡是”，如果这些脚镣手铐不能触动，那么解放思想就画地为牢了。
但是，并非天下黑暗，前途无望。在毛泽东时代，在邓小平时代，在江泽民时代，高参、智囊、谋臣们谁敢说“民主是个好东西”？现在胡温二位，在国内国外，话说“民主”成了他们的口头禅。据统计，胡锦涛在十七大报告中，使用“民主”一词达60次。这些进步，我想可以理解为“解放思想”的成果吧！从前，民主、自由、平等、公正这些词语都是犯忌讳的概念，都是不能突破的“红线”，现在已经冠冕堂皇地登堂入室，进入了官方话语。因此所谓“红线”，实际上是海客先生自己心中闪烁的“红线”。思想解放应该是没有“红线”，没有禁区的。只要你言之有理，理直气壮，那么，就可以不断突破“红线”，突破禁区。今天中国社会的某些进步，舆论禁区有一些突破，与其说是执政党的开明，不如说是人民群众和海内外学者和执政党互相博弈妥协的成果。“渐近民主”首先是要依靠民主的主体人民群众去博弈、争取，行使宪法所赋予的一切自由权利。今天我们第一要获取的就是这个权利。自称为比资本主义民主优越万倍的社会主义民主，却禁绝人民群众行使宪法赋予的自由权，这算哪门子民主？
民主，我们不能依靠等待执政党的恩施。今天胡温高谈阔论民主，其实是世界潮流使然。那么胡温诸公高唱民主平等是自觉的还是不自觉的呢？是虚假的还是真诚的呢？让我们等待以实践验证吧。
不过，我们也要清醒地看到，胡锦涛所讲的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可是何谓“社会主义民主”呢？比如，人民代表选举总不能永远由共产党一手包办，暗箱操作，没有民主竞选，没有公开唱票，所选的代表以是否“自觉和党中央保持一致”作为条件。总之，现行的选举，成了党主选举，民意代表成了党意代表，是一场劳民丧财、欺世惑民的游戏。这样的“社会主义民主”我们能不能“解放思想”予以否定？今天按照谢韬等人主张的、任何真诚的政治改革，与其说是威胁到共产党的统治地位，不如说是威胁到一部分攫取了绝对权力的既得利益集团、官僚阶层的利益。他们害怕失去经过明争暗斗反复打拼获得的天堂。我们要把执政党的既得利益集团和广大党员分开来。我们相信，绝大多数党员和各级干部是希望这个党变好的，他们对于宪政民主并不心存畏惧，苏联解体的时候，红场上没有人摇旗呐喊“保卫苏维埃”，至今俄罗斯共产党也没有提出恢复苏维埃的纲领，可见一党专制，在苏联已经被共产党员唾弃，在中国被唾弃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
民主选举、新闻自由、司法独立、乃至解除党禁，都是绝对权力的司命符。晚年陈独秀针对斯大林的独裁，清醒地认识到没有反对派的民主，不是真民主。中国民主的最后标志就是结束一党专权，但现在我们仍然承认共产党的合法执政地位，“是在坚持共产党领导的前提下展开”申诉。这是并行不悖的两个原则。
像陈云、王震那些位高权重、天天被刨祖坟惴惴不安的元老已经谢世。因此越来越年轻的新一代中共领导人他们应该是越来越容易接受“新思维”。所谓红色经典，所谓做革命接班人，越来越成为空洞的说教。
1999年是中共建政50周年，唐德刚先生预言道：“吾人根据何种星象，而敢说当今的中共政权有其百年长寿也。记得他们贵党的毛主席不也曾说过，一个革命政党的生命，正和一个人的生命一样，也有其青年、壮年、中年、晚年诸阶段。它最后也逃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定律。毛主席生前，被全国人民不知叫了几万万万次的“万岁”。最后还不是只活了八十四岁就龙驭宾天了？他底政党和政权，能活到一百岁，也就够长的了。君不见，那个功在国族的老大哥国民党，不是活了一百岁就完了？一个革命政党原有它底革命任务要完成。任务完成了，没有再生存的必要了，它会自然的寿终正寝。反之，它如果违反历史规律，胡作非为，也会被时代和人民所遗弃，不能享其天年，自招横死。……因此吾人之所以能预祝人民政府百年长寿者，期其一帆风顺，富贵寿考也。”中共建党的誓言是为劳动人民翻身求解放，如今经过87年的奋斗，夺权到手59年，劳动人民是更加无权无钱，因此早就应该谢罪天下了。
现在又见到一位年轻的学者何频先生的高论《2021：中国民主来临》。他和唐德刚先生的论证理由各有不同，但是英雄所见略同：把社会转型的目标锁定在2021年，即中共百年寿诞之时。
去年，国内的老党员学者谢韬和中年学者张博树分别预言，中国社会的民主转型大约二十年可见分晓，时间预言也略同，因此笔者写了《长风破浪二十年》予以响应。
一个没有自由民主宪政的国家，在二十一世纪怎么有资格奢谈崛起，奢谈复兴呢？
解放思想不能一蹴而就，但必定要突破“红线”。大概总要有一个互相博弈的过程。这是中国民主转型的必要条件。海客先生实在过虑了，也太保守了。
（2008/2/22于山东大学附中）
解放思想也要有“红线”意识
海 客
现在民间针砭时弊的讨论文章非常多,很有“百家齐放,百家争鸣”的味道,这是一个好的社会现象,也使我想起五七年二月章怡和先生曾经写到:五七年二月二十七日，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上作关于整风问题的讲话上说：今后在中国，政治上实行“团结——批评——团结”；中共和民主党派实行“长期共存，互相监督”；在科学文化领域实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个在总结了斯大林错误的背景下发表的谈话，着实让她父亲兴奋异常。他说：“毛主席对人民内部矛盾这一概念的提出，是政治的，也是哲学的，虽是矛盾论的延续，但有其创造性。这个概念还是一把时代的钥匙，运用好了，能建立起一种社会主义的民主生活方式。”
但是,在4个月后的6月9日开始,却天翻地覆,一场反右运动就开始了……改革开放20几年，满足了老百姓的肚子，现在时代需要必须满足老百姓的嘴和思想的要求，满足参政议政的权利。现在很多人对执政党提了许多意见和建议,全国民主气氛空前浓厚。
以史为鉴,我认为,思想理论、社会文化层面的“解放思想”是时代要求,大势所趋,但是,必须是在坚持共产党领导的前提下展开,或者确切一点，不能够让执政党认为有人在打着“解放思想”的旗号在否认和威胁其统治地位，“解放思想”必须有红线意识.否则很可能事与愿违。光有一腔热血是不可能推动民主进程的，其实民主进程也是政府和民众博弈妥协的进程，是渐进的。
我对章诒和先生心存敬意,但是我不同意她的“清算式”的民主诉求方式。历史不可以忘记，但是更要着眼现在和未来。在一个执政党的开明和胸襟还没有达到相当高的境界的时候（现在和过去的40年比是越来越民主开放了，章诒和的很多文章在网络上可以任意浏览就是证明），如果要它对自己过去的一些错误马上做“低头”式的反省和道歉，不仅是不现实的，而且会使它已经敞开了的胸怀重新关闭，对现在的民主进程绝对没有好处。章诒和先生的诉求内容和所希望的民主时间表是比较意气和理想化的，过去她和50多万个家庭一起有家破人亡或者人不为人的遭遇，她那样呐喊我个人完全可以理解，她是一个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中国也需要这样的直言敢谏的人。但是为了广大老百姓的利益考虑，从中国的实际出发，我认为现在的民主应该是在法治的前提下，政府和民众坐下来，坐下来谈判、批评、争取利益，也可以站起来对话，讨价还价，进行有法律依据的各种维权。因为执政党自己内部已经有民主改革的要求和意识，民间的力量也空前强大，具备了双方坐下来讨价还价共同推进民主改革的大环境。这样双方良性互动下去，总有一天，我相信共和国建国以来很多是是非非，会循序渐进的得到解决。老百姓要在安居乐业的前提下争取并且享受民主的阳光雨露，这就是中国的基本国情。作为60\\70\\80后的很多人,我们没有经历过岁月峥嵘的年代,我们也许谈不上爱党,但是也谈不上恨党。对一个执政党的感情取向,我们有自己的思考,谁也不需要教育我们去爱或者恨。允许每个公民享有各自选择的爱恨情仇,这本身也是一种民主。
如果我们把民主的进程想的复杂一些，民主的发展时间放长一些，就会从容一些。只要我们坚定和坚韧地努力争取，明天是可以期待的。希望中国在不遥远的将来可以建立起一种社会主义的民主生活方式,果真如此那是我们老百姓的前所未有的福气。
目前中国是处于建国以来国力最强的时候，胡温高层是建国以来以来最民主最开明的领导集体，对“十七大”的精神，我们的知识分子们还是要给予期许，给予时间，给予拥护支持，然后，拭目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