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交上,中共明显表现出想与普京(左)治下的俄罗斯结盟。
 
 

中国共产党正在试图进行意识形态的重新疏理,其中一个引发颇多争议的,是对前苏联解体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态度。

历史上,中共以苏(俄)共为师,但从早期到建制之后,中共也都以中国道路的实际情况,屡屡与这个老师发生分歧矛盾乃至冲突。以改革开放为标志,中共可以说真正与苏共分道扬镳.前苏联的解体,一度也被乐观地解读是苏联模式的失败,而且对於中国来说还消除了北患。

但近来的一些动向,却显示出事态正在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在外交上,中共明显表现出想与普京治下的俄罗斯结盟。若是从实际的国家利益,如石油天然气资源等角度考虑,这倒也并无不可。但另一方面,中共最近对於俄罗斯前身苏联政权的解体,有百般的哀叹惋惜,就格外令人费解。

党的最高领导人以“竟无一人是英雄”之类的口吻,三番两次要求汲取苏联覆灭的教训。这当时就让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中共中央纪委常委、监察部副部长姚增科7月9日则说到,苏共拥有20万党员的时候夺取了政权,拥有200万党员时打败了法西斯,拥有2,000万党员时却丢失了政权。“这样一个有着90多年历史、连续执政70多年的大党老党,从党内思想混乱最后演变到组织混乱,最后就眼看着哗啦啦地轰然倒下,不能不发人深思。”这一类的反思,不是从苏共是否还能代表民众利益,是否还能领导国家走向文明的角度出发,而是一味地站在执政权的立场上下结论,对外是罔顾了历史,对内也完全无法让国人信服。

社科院美国所前所长资中筠先生对此按捺不住,在7月份的《炎黄春秋》上撰文,抨击中共当前这种反思的角度以及由此暴露出的危险思想。她认为,前苏联的失败,是因为其执政党以及体制,既不能提供国家发展的效率,也不能提供社会发展的公平正义,扼杀了文化底蕴丰富的俄罗斯民族的创造力,给俄罗斯及周边民族带来的祸多於福。因而难以为继,无论是以哪一种方式,必然是要抛弃旧的制度。最终其军队坚持枪口不对内,俄罗斯得以避开了暴力战争,也不是被异族覆灭统治,而是以和平的方式完成了这一转型,这正是其民众之幸,别的文明国家也理当为之称许.如今中共频频以那样的角度凭弔前苏联,恨不得当初苏共要大开杀戒,既是对俄罗斯人民感情的一种不尊重,更反映出一种可以不择手段“保江山”、执政地位高於民众福祉的可怕思维.

资先生曾经担任过毛泽东的翻译,与其丈夫陈乐民先生分别是美国问题、欧洲问题的专家。他们共同撰述的大作《冷眼向洋——百年风云启示录》,就是一部横跨百年历史、讨论美国俄罗斯欧洲制度竞争大国兴衰的鸿篇巨着。在前言中,资中筠介绍说,这部作品的渊薮,是因为汪道涵先生曾经跟他们讲,20世纪即将结束,而这一百年发生了太多的重大事情和问题,有的已经得到了解答,有的则还在等待解答,尤其是曾经被宣判腐朽将死的帝国主义,为什么在美国获得了新生,而自许代表了先进生产力与先进文明的苏联,最终却红旗落地。

因此可以说,以资中筠先生为代表的这一批“睁眼看世界”的学者,其实早已经对前苏联的失败,作了观察与研究。他们能够跳脱一党之私,从人类文明的进步潮流中,疏理分析出最核心的要素,即生产力的效率与公平正义这两个指标,用以考察美国制度对於资本主义的改良,用以分析前苏联模式的难以为继,也以此冀望中国社会能够在这两个坐标中改革前进.

事实上,效率与公平,这同样是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所强调的价值,共产主义国家也无一例外会宣称自己在这两个方面都做得比资本主义国家好。但事实胜於雄辩,国家之间的竞争成败,并不是因为对方很会搞和平演变,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制度本身的优劣所致。

作为政党,对於本党的兴衰利弊念兹在兹,这是情理之事;作为执政党,诉求於稳固执政权亦无不可,但藉鑑他党也好,反思自我也好,则只有持续地在效率公平正义等作为上,以考生之心态,求优良之成绩。否则,虽色厉但内荏,殷鑑一定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