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兇」沒有找到，也無「死者」奇迹般「歸來」的先決條件下，被關押8年，已4次被判死刑的福建投毒案上訴人念斌，近日被宣告無罪釋放，也無須承擔民事賠償責任。這是新刑訴法實施以來，以「疑罪從無」原則判決的一樁廣受關注的重大案件，也是繼河南趙作海、湖北佘祥林等案件之後，又一起被公檢法刑訊逼供而致沉冤多年之後得以昭雪的錯案。

人們在反思念斌何以會辦錯、以及糾正之何以如此之難時，都把原因指向了司法專業問題及內部的制度問題，包括公安機關刑訊逼供、偽造和藏匿證據、違反操作規程、證據鏈缺失、破案程序有漏洞、主觀臆斷、司法機關對偵查機關與公訴機關的習慣性妥協等等。此前，念斌案的辦案警官，對於現場取證出現的明顯證據錯漏，也解釋稱係辦案經驗不足。

念斌被宣判無罪後，念斌的兩名律師張燕生和斯偉江，更是發表長篇聲明，感謝法院頂住壓力，「感謝福建高院審理本案的合議庭成員以及背後的福建高院決策人，和國家推動對平反冤案、公正司法的大氛圍」，感謝出庭作證的專家，以及記者、網友，稱判決是「眾多良知和堅持匯成正義的判決」。

念斌案之錯，證據造假、辦案程序等司法專業問題當然是很大的問題，但只是一個表面問題，根本上講它仍然是一個政治問題、體制問題。它折射的是一個流氓政權之下，暴力機器始終把持對正義的決定權、主宰人民的生死與命運，腐爛的警權長期肆無忌憚地擴張、胡作非為、缺乏有效監督和制約，而法律名義上的監督機關卻又與之沆瀣一氣的現實。在這裡我們分明看到，即便有如福爾摩斯或狄仁傑般的神探，有剛正不阿如包拯一樣的法官，也並不能保證念斌案在今天就不會成為錯案。在念斌案中，我們其實看到了許多薄熙來王立軍重慶時期曾經多次出現過的某些熟悉東西的身影。這些身影，不論重慶、福建還是其他地方，都長期存在。

一個失去了民心、失去了存在合法性的政權，它所掌控的國家暴力機器是支撐它維持下去的唯一工具。它越是失去民心，越是需要暴力機器的維持。所以，作為國家暴力機器之一的中共警察權，這些年來可以無限制地一再膨脹和擴張，以致無所顧忌，為所欲為。造假、說謊、無中生有地指控，已經成為它們日常工作的常態。

在念斌案中，作為辦案機關的福建警方，竟然製造了不止一個假證據，包括把沒有檢出毒物報告為檢測出毒物：「同一份質譜圖，既被充當心血樣本，又被充當尿液樣本；而另一份質譜圖，原本是實驗室毒物的樣本圖，卻又被拷貝成為死者檢驗物的檢測圖」，「同一張質譜圖竟被充當兩種物質的檢測結果」；包括公安部物證中心出具的對錄像的假鑑定——連公安部的證據都有假。

福建警方這樣做的目的據說僅僅是為了完成上級下達的「命案必破」的任務，而各級公檢法機關8年來始終維持念斌有罪，據說也僅僅是為了包括福建警方在內的各級公檢法機構的「面子」。

它們這樣不惜一切動用龐大的公權力資源，製造虛假的東西、維持錯誤的東西，針對的卻僅僅是一個平民、一個百姓。這樣「對付」的結果——是要掉百姓的命，要掉一個甚至幾個家庭的幸福。其他的國家機關明知道這樣做不對，不但閉眼裝作不知，還助紂為虐，幫助它完成這一殺人程序。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

一個沒有了人性的國家，一個沒有了人性的政權，早就沒有任何理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沒人性的政權不消滅，念斌案就還會一再發生。僅僅從司法專業的角度來看待和解決問題，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