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北京独立影像展遭当局查封。
最近几天,因为第十一届北京独立影像展被查封事件,大陆当代艺术界和公共知识界发生了较大的争论,一些人刻意强调独立电影的艺术美学和去政治化的表述让人大跌眼镜.
美院教授黄专在《重要的是艺术》中说:“我们无法提高行政者的政治智慧、无法改变它的行政能力甚至无法稍稍改变一下执法者简单粗暴的行为惯性(这其实是最容易改变的),那么,在这场恶性游戏中我们有没有可能反省一下我们自己的游戏理念和游戏智性?——也许我们无法改变行政者对当代艺术的判断逻辑,无法改变这种恶性的循环游戏,那么,除了那些靠玩这种低级游戏谋利的人以外,我们是否有可能在每次『事件』中更加强烈地表明这样独立的立场:『重要的只有艺术』,而避免使它一次次成为简单的政治道义游戏。”黄专在影展遭到洗劫式打击的时候,迅速跑出来强调“重要的只有艺术”,将官方此次事件中的查封、打人、抄办公室和传唤影展负责人等行为视作“游戏”,对显然的公权恶行选择性无视,以一种貌似客观的嘴脸为当局开脱,显示出大陆许多知识人每到民间遭遇打压时总是迅速扮演理中客的一贯做派。他将许多关注此次公共事件和现场声援的行动者污名化为“靠玩这种低级游戏谋利”“简单的政治道义游戏”,实在是没有起码良知和是非之心的诛心之论。
独立影展的负责人栗宪庭曾多次说明影展内容多为非政治性的诉诸於电影美学多元探索的作品,是美学而非政治的展览,然而无论其如何进行去政治化的事实陈述,颟顸的官方仍然进行悍然打击。在当权者眼中,独立影像展的独立性如芒刺背,非去之而后快,这种以维稳对付艺术的方式早已并非第一次。许多的事实显示:随着大陆独立艺术家群体的茁壮,官方不仅对独立艺术家个体的维稳在加剧,对艺术家聚集性的平台的打压也日显残酷,类似独立影像展这样的民间公益平台的被扫荡说明了新极权对独立文化空间更加强势凶狠的特点.
在当代艺术界,栗宪庭曾经的名言“重要的不是艺术”流传甚广,这句话原本是栗宪庭在评论“85新潮”的一篇文章的标题,作者在该文中清醒的看到了1980年代的艺术思潮并非内生於艺术:“艺术复苏并非艺术自身即语言范式的革命,而是一场思想解放运动。对『红光亮』、『歌德』的反动,则是以四川为代表的『伤痕美术』的骤起;对『假大空』、『重大题材』的反动,则是以陈丹青为代表的’生活流’的风行;对艺术从属政治,内容至上的反动,则是以北京机场壁画为代表的『装饰风』的滥觞.这都是在一种逆反心理的驱使下产生的,变革的核心是社会意识的、政治的。”这种富有洞见的观察,呈现了1980年代思想启蒙运动对艺术思潮的决定性影响,符合历史的真实面相。然而斗转星移,在中国当代艺术越来越商业化和犬儒化的今天,“为艺术而艺术”、“艺术至高无上论”却甚嚣尘上。本应是对社会现实最敏感的呈现容器的当代艺术,逐渐成为自我消解的时尚玩偶,成为与意识形态勾兑的粉饰工具,曾经具有批判性的一些当代艺术家纷纷主流化、体制化,他们在收穫商业的成功时抛弃了艺术应有的社会关怀,逐渐沦为时代的文化帮闲.
在艺术家群体的鸡贼化和犬儒化越来越凸显的当下,艺术界极度分化的同时也涌现出了一批有强烈社会责任感和批判意识的良心艺术家,如艾未未、高氏兄弟、邝老五、吕上、追魂、陈光、王鹏等人,他们为艺术界的集体矮化赢得了可贵的尊严,为这个权贵资本横行的时代留下了艺术家稀缺的声音。此次影展事件也令人高兴的看到:很多平时沉默的艺术家纷纷站出来,抨击官方对艺术自由和表达自由的野蛮打压,不少艺术家还勇敢的走出画室到派出所门前声援被拘的影展负责人。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也许大部分人都看不懂独立影像展的实验性作品,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独立影像展的取缔事关表达自由,这是对公民权利的肆意伤害。只要这种伤害还在持续,我们就没有理由故作高蹈状的说:“重要的是艺术”,因为,我们身处的新极权语境让我们无法享受这种奢侈,在没有获得艺术自由和表达自由的时代,我只想说:重要的仍然不是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