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网的伺服器突然遭到当局查封。
若干年前,还是中国VCD行业新兴时期,某家报社记者报了新闻选题,要揭露广州城中某个盗版VCD、打口音像制品集散点“非法营业”,总编闻之震怒:你他妈的懂不懂什么叫“政治正确”?你要揭露人家卖盗版碟非法经营,鼓励执法部门端掉人家的饭碗,你就等着被喂猪看人家的样板戏和新闻联播?操蛋的出版审查一日不去,你这样做就是在破坏大家的正常娱乐生活。这才是真正的“政治正确”。当时我入媒体行业不久,这个“政治正确”的故事辗转几遍,话语原貌或许有走样,但足够生动有力,也成了报社大院新闻启蒙的一段传奇。
在审查制度严苛的国度,打压文化和知识产品的自由传播都是可耻的。盗版碟生意只是灰色经济而已,在中共的出版审查制度之恶面前,“盗”亦“有道”,这些盗版碟和以废旧塑料制品进口的打口光碟舶来品,为大陆公众提供了了解世界的入口,从NHK到BBC,从电影电视剧到纪录片,也影响了一代代中国人的审美和文化品味。所以,在野蛮生长的中国,知识产权很长时间以来是一个被罔顾的话题。每一次中美经贸谈判中涉及“知识产权”,中方官员总是以“执行难”作马虎眼,实话也算是实话,但在中国网络时代兴盛之前,文化生活百无荒废,如果连人民群众看看盗版碟的一点小乐子都要被取缔,不但群众放下饭碗要骂娘,官员要偷偷看看收缴来的苍井空们动作片也不容易啊。所以,官方默契做法是每逢中美知识产权谈判之前,取缔几条盗版光盘的生产线,媒体稍作报道,安慰一下美国官员的颜面,可以交差。
当然,这一套在网络时代行不通了,中国经济也已经排名全球第二,美国人不愿意坐视中文盗版影视网站的侵权记录,更重要的是,中国官员也发现,网络盗版影像舶来品不但左右“中国梦”的形塑,未经严厉监管的内容更可能影响其合法统治。继年中下架了优酷、搜狐等商业网站引进的大批美剧之后,广电总局重申引进美英剧要事先审查,确保内容健康、弘扬真善美,连《生活大爆炸》这样的美剧也遭下架。最新动态是,由海外留学生志愿者“字幕组”发展起来的网站,人人影视和射手网22日先后宣布关闭网站,一个发公告说正在清理内容,一个说“需要射手网的时代已经走开了”,引发网络一片哀鸣:“《国务卿女士》(第四集)由人人提供片源下载,射手网提供中文字幕。今天,人人影视关站,射手网宣布关闭。”──这则吐槽看似阴谋论,不过在广电总局美剧禁令后,美剧《国务卿女士》由腾讯等商业网站正式引进,唯独砍掉了讲述中国高中生在美国寻求政治避难故事的第四集。中国维稳已经进入“网格化”管理体系,广电总局岂愿让“字幕组”等互助分享源头成了漏网之鱼?
“从Verycd到新浪爱问,从游民星空再到如今的射手,我们能够在互联网上获得的免费资源已经越来越少,不可否认,过渡泛滥的盗版让大陆网民习惯了免费,打着打击盗版口号的清网行动本应获得支持,但可惜的是,翘首以盼的我们,却并没有等来正版内容引进的时刻。”“作为各大网站的付费会员,我仍然是支持正版的,只是小编更支持不被阉割和限制的正版。”──这应该是当下中国媒体人的“政治正确”立场。知识产权诚可贵,自由资讯价更高。不同于无政府主义立场的海盗湾,中国的“字幕组”以及翻译组们更像是公民自组织的尝试,多年来他们不但义务翻译和传播海外影视剧和世界名校公开课,也有翻译《经济学人》等外刊外报,也为搜狐、网易等商业网站引进版权合作铺路,并形成一定的资源合作。
“先是取消英文高考和四六级毕业挂钩,再是封杀字幕组逼骚年(注:少年)苦练听力,国家为了实现从应试教育向素质教育的转变,真是煞费苦心啊……”──确实,“美剧禁令”限制了搜狐、腾讯等视频网站美英剧的播出,观众唯有流失到更多的影视剧盗版站、资源站,虽然射手网这样纯粹提供汉化字幕服务很少涉及影视侵权指控,但官方关闭中文字幕组网站,实现监管无死角。毕竟,只要没有被配备中文字幕,再精彩的美英剧在中国的传播效应都自然大减。
盗版或是灰色经济,知识产权侵犯是其原罪,但是面对审查之恶,中国媒体人还得保持“政治正确”立场,爱正版,更爱资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