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上网,即时通讯工具三番五次像播广告一样跳出60年来为每个中国大陆公民所熟悉的话语形态:“各位同胞:奥运圣火不断受到骚扰,尤其在巴黎。巴黎市政府竟把藏独标语挂上市政大厦!欧洲议会通过决议支持藏独为北京抹黑!美国众议院通过决议要抵制中国奥运!德国总理公开支持藏独,不参加奥运!面对21世纪的中国八国联军想干什么?让全世界看看中国人团结的力量!5月1日,让全国的家乐福冷场!6月1日,让全国的肯德基冷场!每人转发10个,你就是优秀的中国人!每人转发20个,你就是最爱国的中国人!中国人万众一心,团结起来,让小台湾/韩国人/日本人/全世界看看,为胡哥加油!”这样带有明显病态的煽动性口号持续几日从聊天屏幕里强行跳入我的眼帘,看后只有苦笑和无尽的悲抑!

无独有偶,长平的《西藏:真相与民族主义情绪》一文也碰触到某些“爱国人士”的敏感神经,从而引发了一场闹剧般的网络混战。说实在的,我个人感觉长平此文是比较克制的,看不出有何过火之处,可是“爱国人士”脆弱的神经再也经不起惊吓,见到稍微不与己保持高度一致的言论就兴奋得将对方打入“汉奸”一册。可见愤青到粪青再到粪粪的词语转化是合情理的,粪粪喜欢制造敌人再打击敌人的快感。

辱骂欧美、抵制家乐福,以祖国的名义、文革式的暴力话语,快意恩仇般地发泄。这是中共统治以来,病态社会下病态人们的日常生活。红军是抗日的主力,国军不抵抗;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爱2008奥运就是爱中国,爱祖国就得爱2008奥运……强制、宣传、灌输、服从、谎言——融入日常生活,每个人的心理都在焦虑中挣扎,每个人的大脑都在思维中短路,每个人的价值观世界观都在扭曲中崩溃,于是身体和精神陷入支离破碎。文革的丑剧、六四的血腥、西藏的苦难、不得人心的北京奥运,当崇尚普世价值的公民挺身而出,当世界舆论起而抗议,中共便使出惯用伎俩再次上演戳破帝国主义企图污蔑、颠覆、破坏中华人民共和国之阴谋的活闹剧,且屡试不爽。当中共置换成中国时,粪粪便群起高呼祖国万岁,大有抛头颅撒热血为国挺身而出之势,这是中共60年来革命教育的后遗症,粪粪此刻正成了统治集团有利的工具。于是,粪粪总是时不时显出一副被认可的主人的姿态,完全不顾狼奶毒素在身体里的毒副作用,粪粪也就成了不完全人格症候群的一记符号。

2008年3月22日,马英九在台湾大选中获胜,这个被人亲切地称作“小马哥”的总统的当选再次证实了台湾民主的成长进步,落选的谢长廷也同样表现得极有风度。那一日的确令人感慨颇多,难怪有网友抑止不住激动的心情:“今夜,我们都是台湾人!”那一刻,我也有流泪的冲动,台湾已在民主的正途上前行,中共仍在倒行逆施。“爱国粪粪”对此自然颇有微词,他们一直坚持把台湾夺回来,甚至宁愿台湾被核平也不愿台湾独立自主。同样,西藏希望能摆脱中共的控制,拥有独立自主的地位,可这不但招致中共当局公开地血腥镇压和疯狂颠倒黑白,更刺激了粪粪的民族主义情绪,西藏开始在“爱国粪粪”中再一次变得面目可憎,达赖再一次遭受到无休止的辱骂和攻击。剑桥大学著名人类学教授里奇指出:“种族主义除了可以用作政治资本和武器外,其余一无是处。”

种族主义意识的蔓延最终导致了德国纳粹运动,希特勒说,基督教和基督教所讲的仁慈,应该用“弱肉强食的伦理观取代”。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德国政治经济混乱,放纵的思想泛滥全国,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理论便在这种情形下大行其道了。斯宾塞、达尔文、赫胥黎甚至希特勒,一个民族对其他民族的优越感也自此找到了理论基础,种族主义的前路必是独裁和专制。所以我一向不反对台湾独立和西藏独立,我坚持认为“主权”这类混淆视听的概念不可取,人权总是高于所谓的主权,只要每个人活得像个真正的人、过得自由快乐幸福,那么就无所谓他是哪国人。台湾和西藏属不属于中国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活得怎样,他是否有尊严、自由、人权等。同理,北京奥运本来跟我的日常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当它被政治化,强行闯入我的生活时,那么我就要理直气壮地抵制它。无恒产者无恒心,在中国公民普遍没有私产的状况下,房子或许能带给个人一点安慰,可是政府却能以奥运的名义强拆民房,那公民就完全有正当理由抵制北京奥运!

弗兰西斯•薛华的《How should we then live?》(中译本为《前车可鉴》)一书令我感到豁然开朗。它使我看到,当没有变质或者未异化的基督教思想舆论在一个时代占上峰时,这个时代总是比较和谐的;一旦基督教思想舆论减弱,大多数人就会接受两种贫血的价值观念:个人的安定和个人的富足,当然也可置换为国家的安定和国家的富足。宣导无神论的中共,向来对公民的宗教信仰管制颇多,教堂被规范为“三自爱”,家庭教会则到处受逼迫、压制,中共治下的社会难免乱象丛生,需反省它自己便是始作俑者。

当人类把自己无限化,以造物主的身份自傲时,诚信、谦虚已不存在,什么混乱景象都有可能发生。古罗马的衰亡以及所多玛、蛾摩拉、巴比伦的被灭,与今日中国病态社会下人们混乱、荒诞的生活图景相较,可见没有信仰、消灭信仰之恶果。好炫耀和奢侈;贫富极度悬殊;纵欲;艺术畸形发展,以赝品代替真品,把狂热当作才能;人人都想依赖国家生活而不事生产。这五点是吉本提出的罗马帝国覆亡的主要原因。古罗马社会所有的坏风气:腐败、颓废、堕落、无理性的暴力,在现今之中国随处可见。

六十年代的动乱,七十年代的冷漠,八十年代的理想企盼,九十年代的空虚堕落,不独中国,当时世界范围内也在传播这种流行病。薛华叩问:“社会不能抵受混乱时,某一团体或某一些人就会出来填补这真空,他们会给我们独断性的绝对标准,那时,谁敢起来对抗呢?”没有个人尊严做基础,独裁专横的手段便代之而起。粪粪便沿袭着中共的教化,可以把反对派工具化,也可以把自己的战友工具化,一切只为达到目的而运作。基督教则肯定每一个人都是按着上帝的形象造的,因此,每个人都是有尊严而不断发展的实体。

薛华指出:“维持北欧及西方社会安定与自由的基督教舆论一旦丧失后,社会的真空状态便由一人或某些精英分子所填补。这些精英分子就是法律,就是绝对,而且可以天天不同。”所以在受恐惧和谎言支配的社会下,缄默的大多数便应运而生。也正如薛华所警示的,他们无论老少,只要自己的生活方式不受干扰,宁愿失去自由也不会发声,因为这群大多数只注重个人的安定与富足。如中国特色的网络编辑们就宁愿自宫也不愿承担任何一点风险,默默地配合着中共强大的网络管制系统,甚至幻想着还未发生的威胁来促使自己时刻保持警醒。现代任何的独裁政府,都拥有层出不穷的操作方法,而中共在这方面则最突出。言论自由、新闻自由、保障人权全部可以借奥运会开出空头支票,控制公民的身体和大脑的肮脏行径依然稳步执行。粪粪也借以维护国家统一、祖国高于一切、为中国人骄傲自豪的名义,把自由、人权、尊严狠狠践踏。

索尔仁尼琴在《古拉格群岛》中记录下他的愤慨和时代的“恐怖之窟”,有人劝他“让过去的过去吧”、“牢记过去,你会失去一只眼睛。”可是索尔仁尼琴加上了一句话:“忘记过去,你会失掉两只眼睛。”记忆是珍贵的,没有对过去的反省、忏悔,又怎能切实地推动未来的改变?

经济崩溃、暴力的混乱或战争、全球财富彻底再分配、世界粮食即其他资源的逐渐短缺……时代的压力多次警醒人类,尤其那些没有宗教改革基础国家之公民,会首先向极权主义低头,鲜有人起身保卫自由和个体。民主不能徒具形式,不建立在有序、自由的世界观上,当外界压力增加时,人们便会受不了。对当前中国而言,教育是很重要且迫切的,这么多粪粪的存在就是一种灾难。年轻人的思维、价值取向不能再这样被毒化了,80后也好90后也罢,以及他们的父辈祖父辈所受的毒化教育的灾难性后果正在一天天显现,中共要为制造愚民顺民而编织的谎言、犯下的罪行承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