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纯合带给我们的真正问题是维稳之下的人能否反抗,而非如何准确的认定真相。
央视公开庆安火车站徐纯合被枪杀的视频后,很多原来认为枪击可疑的人也转而支持警察开枪,比如原来积极质疑开枪必要性的贺卫方就认为:“就画面展示情况而言,开枪具有正当性”,只不过由于公权力(包括警察和央视)的公信力枯竭才造成那么多人质疑。
我在写《真相时徐纯合的命被拿走了》时就担心会出现今天的情形,当时就认为民间对把维权方向定为要求官方公布真相不妥。这一判断是基于以下考虑:徐纯合案的基本事实是清楚的,他上访被截访,截访不服与警察发生冲突,被警察枪杀,这些基本事实视频能够反映的部分极少,视频顶多只能说明候车大厅的冲突经过,冲突的起源是视频说不清楚的;另一方面,冲突经过只能反映案情中程度的差别,这个程度的差别是指徐纯合是否对警察构成了需要拔枪自卫的威胁,一个人穷途末路到徐纯合的地步是很难指望他每一步都认真思考、有理有节,但即使这样他也不可能真正威胁到警察,然而这里面的程度问题通过视频的剪辑完全可以弥补。央视发布的视频正是这样,一路以徐纯合为线索,插以解说和证人,表现出徐纯合一直在无理取闹,直到徐从警察手中抢过棍子,警察开枪,而人们事先看过警察拿棍子狂抽徐纯合的过程不见了。一边是视频无法反映徐纯合买票不能上车的情形,一边是视频剪辑之后呈现出徐纯合一直在挑衅闹事,央视就这样完成了案情的戏剧性反转。但问题的核心依然是:人们是否相信徐纯合构成了警察的威胁,或者人们是否相信开枪的警察真的认为徐纯合构成了自己的威胁。如果警察真的相信,他可以直接给徐纯合带上戒具,根本用不着拿棍殴打。
必须承认央视的视频是成功的,它让很多人原来要求真相的人在看到视频后态度反转。但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些态度反转的人应该也有不少和我一样之前看过警察殴打徐纯合的视频,为什么他们就接受央视的说法?我意识到其中最关键的不是央视视频带来的事实认定上的混乱,而是受众本身的立场问题。徐纯合受到维稳迫害之后是否应该绝对顺从?他买了票不能上车是否应该接受现实安静的离开的车站?警察拿棍子打徐纯合的时候他是否无权反抗夺棍,只能躺下挨打以便以后走“法律途径”?央视视频固然欺骗性很强,但是受众对视频的看法产生分歧的根本原因不是视频本身,而是在这些问题上的立场。更进一步要思考的是,警察阻止徐纯合上车以及殴打徐纯合是在执行普世意义上的公务、维持治安,还是执行中国特色的维稳?媒体人闾丘露薇就以《香港的徐纯合 – 从林宝合法被杀案谈起》一文将徐纯合和香港的林宝比较,认为徐纯合案官方的解释缺乏公信力是因为缺乏香港的独立裁判、独立传媒和民间非政府组织。我不否认这些因素的存在,但最根本的原因不在与此。徐纯合买票不能上车和林宝随地小便是不是一回事,维稳和维持社会正常秩序是不是一回事,这些问题上的立场不同是受众对央视视频看法不一的根本原因。
徐纯合带给我们的真正问题是维稳之下的人能否反抗,而非如何准确的认定真相。这个问题随着维稳体制的进行将会越来越多的进入民间的争论之中,这也是面对维稳体制无法回避的问题。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徐纯合坐车正是为了上访,他一开始走的正是某些人要求他走的“法律途径”,相信党和政府,相信上级,但是他被截访了,于是他自行反抗了,于是争议产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