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复旦大学举办110周年校庆,形象宣传片被指抄袭。舆论猛批中国缺乏创新能力,甚至有评论认为复旦“抄袭门”是大国创新乏力的寓言。这些批判貌似是一种自我批判精神,其实只是一种肤浅的自我贬损,也可以说是“脑洞”未开。

复旦大学的形象宣传片的确涉嫌抄袭。一是复旦形象宣布片《ToMyLight》涉嫌抄袭日本东京大学2014年宣传片《Explorer》;二是《To My Light》被紧急撤下后,新版宣传片上线,但结尾处又被网友指为抄袭慕尼黑工业大学宣传片;三是复旦110周年校庆Logo与苹果公司的Touch ID标志惊人相似,也被疑涉嫌抄袭。
若非创新能力不足,一所国内顶尖大学,何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抄袭国外大学和企业的创意呢?把国家的创新能力、国内大学的创新能力、国人的创新能力拿来挖苦痛诋一番,非常解恨,骂完了全身心舒坦,但根本上无助于解决问题。骂一番大国创新无力之后,大国创新乏力如故。
事实上,面对复旦抄袭门,国内舆论不约而同地作了错误的归因。抄袭是一个“果”,但创新能力不足未必是“因”,它很可能也只是一个“果”,而两“果”别有其“因”。这个“因”就是体制对国人思想的统一与钳制,对国人与组织个性的扼杀,种种条条框框对中国社会创造活动的压制。
很多人可能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复旦的形象宣传片是复旦大学党委宣传部副部长担任制片人制作的。党委宣传部是大陆最僵化、最官僚、最不学无术甚至反科学、反人性的一个机构,其日常职能本来就不是推动创新,而是发布各式各样的禁令。它从不要求你做好做对什么事,它只要求你甘当契诃夫笔下悲剧人物别里科夫,把“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当成自己的人生哲学。在一个营销创意专业机构发展的时代,让党委宣传部负责创作形象宣传片,本身就是一件极荒唐的事。
在中国,像党委宣传部这样的官僚机构,其负责人一定知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道理,但他们为什么愿意“亲自”创作学校的形象宣传片呢?原因肯定不是什么对学校的责任心,而很可能是出于利益考虑。原铁道部曾经耗资1850万元拍摄中国铁路形象宣传片,原铁道部宣传处处长陈谊菡把合同交给熟人,用于宣传片制作的费用只有250万元,陈谊菡从中受贿40万元,铁道部最后收获一个稀巴烂的形象宣传片。目前我们尚无复旦大学那位宣传部副部长上下其手的证据,但肯定不能排除类似可能性。
党委宣传部本身是中国现实的一个寓言:党和国家的权力在很大程度上不求创新,其不言而喻的最高标准是“政治正确”,为此可以义无反顾地摒弃创新和个性。人们嘲笑大陆的“抗日神剧”,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甚至想禁掉它,但电影人还是一部接一部地拍它、电视台也联翩播映它,原因是拍其他题材作品很容易犯忌,而拍“抗日神剧”却保障了“政治正确”。我们领导人的讲话创新过吗?党和政府的话语系统创新过吗?大陆何处不是“党八股”?这种僵化的形象和话语系统本身就给“大国创新”定下了条条框框,说穿了就是容不得创新,大家战战兢兢不敢创新,想创新却无所适从。
中国民间缺乏创新能力吗?我看未必。比如说中国电信、中国联通、中移动垄断着互联网的基础设施和门户,却不知道如何在互联网上如何创新,但百度、腾讯、阿里巴巴却在互联网上唱成了好戏大戏。从中我们看到了国企“创新无力”,但百度、腾讯、阿里巴巴的成功表明,中国人并不缺创新能力。权力达不到的地方,就是“大国创新”的真正舞台。
创新的前提是自由,没有自由,创新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没有自由,才是复旦抄袭门的根源。“大国创新无力”本身也只是一个“果”,其“因”还是没有自由。不是“大国创新无力”导致复旦大学党委宣传部抄袭,而是党委宣传部掌握新闻文化审查的权力,从根本上扼杀了大国创新的可能。就算中国人有创新的能力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