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29日是远在大洋彼岸的严大南先生给我来的最后一封信,这一天,是我生命旅程中无法忘怀的一天,这一天已在我心中永远的定格。先生在信中写道:随信寄去一张本人80寿辰于夏威夷家中所拍照片留作纪念……此后尽管我曾多次给先生去信并电话联系,但遗憾的是终未盼到先生的复信和回电,从此先生音信皆无,一种不详之兆笼罩在我的心头。2015年5月16日旅居美国的唐元隽先生电话告知:先生电话仍然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他也无法与先生取得任何联系,据分析判断先生可能已不在世上了。听此噩耗,我潸然泪下,哀伤与悲痛让我难以情控自己!
暑去寒往,屈指数来,我和严大南先生从相识、相知和相处已有九个春秋。九年,在人生旅途上也许并不算长,但我们所结下的深情厚谊却并非时间所能丈量。在过去匆匆的路上,我和先生远隔万里,身处异地共同度过了许多难忘的时光。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至今我依然留恋并十分珍惜那些已经逝去的往事。先生您在哪里?您听到我的呼唤吗?苍天无语……尽管时间不能逆转,但打开尘封的记忆,先生犹在眼前。
我与先生相识于2006年夏天,那是我出狱后的第三个年头,从此我们开始横跨万里的越洋电话与信件交流,互诉衷肠。曾几何时,我与先生曾口头约定、我并许愿有朝一日必去大洋彼岸看望先生,欢聚一堂,以解思念之苦。虽然在我们过去相处过的时间里不能相聚,但我们却彼此都在对方心中,且这种情谊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岁月的更迭而与日俱增。如今先生却未曾和我告别,握手珍重,就这样匆匆地离去。梦已破碎,留下的却是我长久的悲泣。由于我被限制离境,不能前往美利坚合众国土地上探望先生,内心的痛苦和遗憾必将随我相伴终生。我为今生不能与先生相见,更不知晓先生弥留之际的状况以及说了些什么就这样悄无声息突然地离去而黯然神伤。九年思念之苦如今已成为无尽的伤感,我为失去一位良师益友和我们曾经拥有的纯洁无暇的真诚和深切的友谊而痛!九年的思念与期盼如今却成为了终身的遗憾!
先生祖籍广东,早年去了香港,而后辗转到了美国,并定居夏威夷至今。先生一生坎坷,为人正直,忧国忧民,为求真理而饱尝了人世间的苦难,一个人生活多年,晚年颇为凄凉,身患癌症已有数年,经受着疾病的折磨与痛苦。但先生乐观向上和身上所唤发出的青春状态让我钦佩不已。虽然我早已知道先生重病在身,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若一旦突然地离去,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先生出生于1933年,整整大我20岁,因此我们之间也可以说是忘年之交。在我出狱后的最困难时期,先生以自己微薄收入,自己省吃俭用、节衣缩食用节省下来的钱帮助于我,且长达数年。每次和先生交流时我不敢言谢(先生也不许我这样表达),唯恐一句简单的谢谢二字亵渎了先生无私的深切情谊。常言道:大恩不言谢。一次电话交谈中,我们谈到了饮食营养对身体的影响时,先生不经意间流露出喜欢吃夏威夷当地产的一种有营养价值的鱼,我劝先生从自己的身体和年龄考虑应该多吃点这种鱼补充体内营养,但先生说:由于这种鱼贵,因此从来不买它食用;还有一次先生告诉我饭店里的美国加州牛肉面花钱多而不舍得去饭店,所以就索性从超市买回自己做,先生说这样可以省点钱。听到这里,我的眼睛模糊了,时至今日每当想起先生的这些往事我的心底深处都会涌动一股热流!正是先生慷慨无私的帮助让我度过了人生最困难时期。中国有句古训:“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如今先生已离我而去,先生的恩德我将何日相报?记得先生曾向我表达过对美国社会的赞美与感激之情,在他晚年生活与患病治疗期间受到了美国社会及社区志愿者们的亲切关怀和精心照顾。在这里,我向那些曾经帮助过先生的不知道姓名的美国公民与志愿者们致敬,感谢他们陪伴先生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先生也曾向我说起将来捐献遗体事宜,且已签定了合同。先生这种生前助人,身后贡献给社会的人生境界与胸怀是何等的高尚和坦荡!
高山仰止,先生正直、善良和无私的人格魅力让我感受到一位来自大洋彼岸的美国老人的震撼。如果上天有灵,先生您知道吗?我为失去您而悲伤,且断肠在心灵遥远的深处。如果有来世,我们是否还有缘再相识?
青春易去,光阴尽折。先生虽然早已离开祖国且在海外生活了多年并成为美国公民,但他依旧不忘故国以及心中对那片热土的眷恋以及亲友的不舍。先生每天关注中国社会时事,期待着祖国的富强与进步,在对中国民主化进程寄予厚望的同时,也对中国的社会现状深感忧虑!
我现在仅保存先生四张照片和先生书写并出版的严氏家族史(家谱),这些信物是先生留给我的最珍贵的纪念,我将终身珍藏并永存心底。
翘首望,大洋岸,故友魂断处。人生难得一欢聚,苍茫大地,晚风拂柳情无尽,任由时光度。昨日热血尚未冷,今宵别梦却更寒,生死两相隔,咫尺天涯路。先生的离去让我落泪,让我在悲痛之余回忆起那些曾经为信仰舍身取义而先后逝去的民主主义先驱者们及我曾经历和见证过的那个年代。上世纪末,那是一个风云变幻的年代与充满激情的年代,那是一个心中永远难忘的年代。一批热血的男儿,胸怀人类的崇高理想,聚集在自由的旗帜下,扬起现代民主政治的风帆,冲破禁区与束缚,为建立现代民主国家,向旧体制发起勇猛地冲击,他们毅然决然地放弃了美好的家庭和爱情、丢下了舒适的生活与不错的工作,重新选择了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道路,自己的命运。
回顾过去风云激荡的岁月,在实现自由事业的征途中我也曾走过了人生事业的巅峰时期,崇高的信仰与自由事业伴随着我度过了美好的青春年华。当遥望远方,我心中的激情依旧。
太平洋依旧日夜奔腾不息,然而来自大洋彼岸的的那个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却从此不在。大洋——人类历史与现代文明的交汇处;大洋——见证了我和先生的挚友情深;大洋——我们灵魂的寄托地。如今斯人已去,身在大陆,遥望大洋彼岸,当82岁的他告别了人生之时,我期盼来生与先生再相聚。愿先生在那片自由的土地上,浩瀚的星空陪伴于他在天堂,愿先生灵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