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是什么?“议”是抒发己见,是保障言论自由的基本体现形式之一,是母法赋予给元元之民与生俱来、不可予夺的一项权利……“妄议”与否,见仁见智。但凡不讳之朝,皆无惧一秉大公,直言极谏。“妄议”中央,帮众要受惩处,这是倒退,是僭越,是公然将帮规凌驾于法规之上。

荒野原住民曾经有过众推的中央,那中央尽管也有过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但芸芸众生在当时至少还不会被反复掐住脖子,可以游行示威,可以民间自主办刊办报……腹背受敌的那中央在国难当头之际,未迈过山高水低,终被杀人犯、抢劫犯、诈骗犯给暴力颠覆。陌上自此也有了自立的中央。

自立的中央一阔脸就变,将当年的种种许诺一概踩在了脚下,不但收缴了荒野苍生的猎枪和弓箭,还霸占了挂在树梢的每一个喇叭……偌大的荒野于是就剩下了一花独放,一种声音。尽管早就是道路以目,可杯弓蛇影的红帮,对帮规还是再做了补充修改,规定帮众不准“妄议”自立的中央。

众推的中央尚且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不足,更何况是自立的中央。自立的中央从来就只是由肉体凡胎组成的,而不是由神组成的,肉体凡胎难免会犯错,而“妄议”对罪错恰恰意在帮助纠偏。明文规定帮众不准“妄议”自立的中央,这说明高枝上已然自封为神,即使有错,也抗拒兼听和纠偏。

首都实为废都,颓废得就连杀人的事、抢人的事都不想管,这等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一座废都,对荒野苍生而言,根本形同虚设,中央的有和没有,又有哪些分别?“议”是一种寄望,“议”是一种抬举……而我则连“议”的兴致也已是难有了。所谓的中央和红帮,在我内心已经死去多年了。

你还身在红门,以为形形色色的压迫,只是由帮外的亡国奴们去领受,而今却发觉自个的颈项也同样被紧勒。规定帮众不准“妄议”中央,这在本质上乃对人类咽喉的暴力压迫,是对天赋人权的公然藐视和践踏。只要你没管住自己的嘴巴,你就随时可能因触犯帮规而以别样的形式因言获罪。

“妄议”未必会让你的爱子也死得异常惨烈,未必会让你也身陷囹圄,但一条红线的设置,却完全可能让你因了口头表达,而突然丢了职务或饭碗……你不想在红门之内也莫名其妙成了迫害的对象,你此生就得一天天夹紧尾巴做人或做狗,时时管住自己的嘴巴,并把自立的中央当神般供着。

人人自危,这就是你的宿命。虽然你的食盆中多了几根骨头,但归根结底,你吃的是碗窝气饭,你能做的只有敢怒不敢言。你哪是什么万物之灵?你连鸣蝉都不如,你连“妄议”的资格都没有,你只是红门的一傀儡。你在开口说话前切记要打腹稿,以免像毕福剑一样,一不小心就祸从口出。

你从娘胎里出来时,脐带上并没连着一个自立的中央。这个自立的中央,一边享受着荒野苍生的供奉,一边杀人的事不管,抢人的事不管……竟还风兵草甲不让人“妄议”。哪个人前无人说?哪个人后不说人?“自信”满满的中央,脆弱得怕听到“妄议”,也不知“自信”究竟丢到哪去了。


写于2015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