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作家 孔捷生)
近读李南央《我的父亲李锐》一书颇有感触,作者最早以《我有这样一个母亲》得名,李南央把母亲范氏对父亲李锐及子女的扭曲情感和变态虐待写得淋漓尽致。不能说范氏毕其一生对家人没有过爱,但这种有限的爱却几乎都以恨和怨的方式表现出来,这真是一种典型人格。
范氏唯一无怨无悔的爱都献给了情夫邓力群,那是延安整风李锐被打成特务嫌疑被关押之时,范氏亦有麻烦,组织上派邓力群去「帮助」她,却帮助到窑洞的炕上去了,然而这段风流孽债并非笔者关注要点。
《我的父亲李锐》摘录了不少李锐与范氏当年的书信。其中一段是1946年范氏被派到北平《解放》党刊工作时写的,那正是国共在美国斡旋下停战谈判时期,《解放》就解放区执行政策的「偏差」承认犯了一些「小错误」,此举却遭到主持白区工作的刘少奇严厉斥责,刘指示:这些问题被夸大,是敌人的进攻,「我们不必向它进行任何自我批评,而是进行尖锐的斗争——我们一点也不错,你们全错了」。刘少奇进一步说:「缺点是要改的,但不是为了使敌人满意,也就不必要向他低头,因为他并不是反对缺点而已,只是利用缺点来反对我们的根本。」
党是不会有错的
联想到当年高尔基对苏维埃政权作轻描淡写的批评,却被列宁教训,不要纠缠那些局部枝节,否则被敌人拿去夸大和攻击;又想起毛泽东当年的湖南农运搞得天怒人怨,毛却坚称不是「糟得很」而是「好得很」;更想起王实味写了几笔延安阴暗面就被砍了头;更不必说五七年中共号召大鸣大放,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引蛇出洞之后就变脸,右派向党进攻是要轮流坐庄……这都是刘少奇「我们一点也不错,你们全错了」的形象诠释。党是不会有错的,就算有也不能认,这也是七不讲里「党的历史错误不能讲」的由来,堪称权力的葵花宝典。
现曾荫权被廉署起诉,他矢口否认贪腐,却在早先立法会特别质询会上哽咽流泪和道歉,称此为「今生最大教训」。这境界就和梁振英差一大截,曾毕竟不是地下党员,未谙党的纪律守则,那就是不能低头,有错抵死不认。曾荫权「衰多口」道歉,党是不会干预香港司法公正去搭救他的。反观梁振英就深谙党文化和权力葵花宝典,他对从澳洲工程企业UGL秘密获取五千万元报酬之事抵死不认错,因为敌对势力不是在挑错,「只是利用缺点来反对我们的根本」。
当年五十多万右派几乎都「改正」(还不叫平反)了,却要留几个要证明党反右没有错。明年就是文革50周年,中共自己的决议文献都彻底否定文革,但它会允许任何反思文革浩劫的研讨和发表纪念文章吗?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