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人来说,共产主义被强行推入舆论当中,而且被强行鼓吹爲某种政权的终极意义,这番场景真可以用“光怪陆离”来形容。
大陆六七十年代的人记忆尤其深刻,在他们的教育过程中,“时刻准备成爲共产主义接班人”的训导随处可见。“共产主义”像是支魔棒,指挥着年幼或无力的被统治阶级。可谁也说不清楚共产主义到底是什么,共产主义又对平民意味着什么,如果要求解它,就像是冒犯它。
显然,在共产主义这个词语流行的年代里,它被笼罩在神秘的外衣之下,而且这种神秘感是政权故意爲之的,是要制造它的权威,从而将自身确立爲它的护卫,从而在人间获得优势权力。对共产主义这一乌托邦的追捧,实质上包含了自我称圣的现实安排。
在另一方面,对共产主义具体含义的追问,仅仅允许被停留在粗浅的表层,比如“物质极大丰富,按需分配”。若是再往深处求解,并且用求证来实现对共产主义的“论证”,那就是涉入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禁区——自由地论断共产主义,成了一种对共产主义的罪。
在眼下的大陆,这种一面将共产主义摆上神坛,一面打击对共产主义的批评,正在社交媒体上重演。习近平讲过“社会主义的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之后,共青团中央自觉担负起神坛祭司的职业,将批评共产主义的任志强树立爲靶子,开始了咀嚼共产主义的“口水运动”。
对中国人来说,共产主义被强行推入舆论当中,而且被强行鼓吹爲某种政权的终极意义,这番场景真可以用“光怪陆离”来形容。就好像是一种早就被遗忘的蛊惑之虫被唤醒——当然,在许多人看来,这是不足爲虑的,无非是意识形态分子炒炒冷饭。
这种对“共产主义”纳入引导清单的轻视,不能说没有道理。单以社交媒体上此起彼伏的意识形态“阵地战”、“阻击战”等前例看,“共产主义”的沉渣泛起,也无非是热闹三五天。长久以来,意识形态局限在媒体上、走不出社交媒体的局面已经形成。
在现实当中,没人真的拿共产主义“重返”当回事。因爲它既不能掀动什么实质性的运动,又无法像它在“肃反”历史中唤醒那么多残酷的斗人模式。“共产主义”甚至连轻微的“整风”都无法掀动。它被强行植入舆论场合,却无法靠这种贫瘠的方式续命。
中央党校的蔡霞撰文,将共产主义阐释爲“实现人的终极自由的方式”——这种阐释路数属于要回到马克思主义,而不是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如果按照这个框架,现实的一切都提供了批评材料,因爲体制所行的,恰恰是阻碍自由的。所以,这种阐释更像是争论策略。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即使在马克思主义的框架内,对共产主义的解释也是分成不同流派的,绝对不是共青团系以浅薄、蛮横之态推销的那种。所以,相较于社会对共产主义重返舆论的冷感,或许在意识形态强弱部门之间,对共产主义的阐释权会有热烈且短暂争夺。
总体来看,重提“共产主义”这一凌空虚蹈的浮夸词汇,也将共产主义所命名的谵妄带到了临床状态。这是带有悲剧性的一面,毕竟共产主义作爲乌托邦,它无法抵达任何地方,透过对它的招魂,唯一存在的,是失去了希望、前途和自由生活的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