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狱前后的徐明
12月4日,前实德集团、实德俱乐部董事长徐明瘐死狱中,徐明的骨灰6日被亲友运回大连。舆论一片哗然。在中国商界、足坛叱咤风云,名列福布斯富豪榜的徐明,2012年因涉薄熙来案受审入狱,刑期四年,年仅44岁,正值盛年,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徐明之死让人想起两则典故:
楚庄王(春秋五霸之一)夜宴群臣,酒醉的大臣调戏楚庄王的宠妃,帽缨被扯下,楚庄王不愿“显妇人之节而辱士”,下令所有大臣扯下帽缨,一醉方休,史称“楚庄王绝缨”。
官渡之战,曹操大获全胜,发现许都及军中将领暗通袁绍的书信。曹操叹息:“当绍之强,孤亦不能自保,况他人乎?”遂命尽焚之,更不再问。
帽缨和通敌文书是破坏、威胁统治阶层内部团结的物证,徐明则是人证,不毁灭他们,有些权贵就不得安宁。因此,无论是死于实德高管闻所未闻的心肌梗塞还是其它原因,徐明都必须死。
1973年10月21日,堂堂公安部部长李震“自杀”身亡,真相至今未明。为了“稳定、和谐”的大局,区区一个徐明何足道哉?
尽管黑云压城,媒体、舆论管控空前严厉,但“监狱里,身体还算不错,甚至有些时候,每天要跑上万米”的徐明死得太过蹊跷,而悠悠众口不是你想堵就能堵住的。毛泽东只手遮天的时代,尚且爆发了“四五天安门事件”;薄熙来重庆唱红打黑,无数精英挺身而出,就在说明:时代不同了。
中共十八大确定“司法公开”的改革目标,作为涉及轰动全国的薄熙来案的名人和关键证人,徐明何时受审?有无律师?涉嫌罪名?哪家法院审判?判处轻重?是否上诉?何处服刑?为何急于火化?有无尸检报告?等等,公众均蒙在鼓里,在其明年就要刑满出狱的情况下,突然宣布他瘐死狱中,逗谁玩呢?有谁信呢?
法学家贺卫方第一时间发出怒吼:“(徐明)活得张扬,判得诡异,死得神秘!”呼吁公开徐的治疗档案。
甚至,当局的著名喉舌《环球时报》总编胡锡进也发出了质疑:“徐明之死确实令公众疑窦丛生。建议最高法院推动公布相关信息,回应舆论的困惑。依法治国是当下全面深化改革的核心价值所系,须有疑必解。人们不明就里时怎么议论都不可怕,公开透明可以定人心。徐明案涉薄,极易产生联想,它的透明尤其意义重大。”
知名左派胡杨麟讽刺说:“徐明不死怎么能把薄案办成铁案呢?他必须死,这样某些人才能心安。”
重庆打黑涉案资金巨大,仅黎强案(资产约10亿)、陈明亮马当案(约30亿)、王能案(约20亿)、彭治民案(约80亿)、李俊案(约60亿)就涉及资产近200亿元。有论者分析,重庆通过黑打和国企高利贷,获得的非法资产低的估计800亿,高的估计1700亿,可查到进入财政的只有6亿,大量资产向海外转移,部分再转回作为“政变”资金;徐是薄之账房先生,许多利益输送实际通过徐进行,许多薄可以动用的资产,由实德代持。因此,徐肚子里太多秘密,包括打黑掠夺资产的处理。
1999年徐明以1.2亿元收购大连万达足球俱乐部,将俱乐部原来3000万元的注册资本修正为1.2亿元。“这样一来,把大连实德足球俱乐部向银行抵押,就可以获得同样数额的贷款,7000万支付所承担的万达债务,5000万还回实德,大连实德集团一分钱不花就可以得到大连实德足球俱乐部。”
从冷库业务员到实德俱乐部董事长、福布斯富豪,除了自身的努力、精明,徐明离不开“贵人”相助。这位贵人就是时任大连市长、人称“足球市长”的薄熙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薄熙来、徐明,堪称大陆官商勾结、权钱交易的典型。实德迅速成为一个横跨化建、房地产、保险人寿、商业银行、足球、医疗体系等诸多产业的大型集团。
由薄熙来的妻子薄谷开来创办的昂道律师事务所,与徐明联系密切,该律所参与操作了众多辽宁国企改制过程,服务对象不乏东北大型国企,包括金杯汽车、大连友谊、大连易世达、大连天宝股份、长春百货大楼集团、东北制药、大连机场集团等。
实德前高管李文向媒体透露,2000年大连市某位副区长试图通过徐明,和上级领导搭上线寻求晋升机会,而徐明满口答应,俨然是大连地下组织部长!
权力寻租、官商勾结是专制政体无法根除的癌症。董辅礽基金会副秘书长、经济政策观察评价中心秘书长袁飏透露:“一次饭局我说现在的税收太重,逼迫民营企业打擦边球。某税局局长很诚恳地说:我们也知道税很重,这策略目的就是要逼着你们偷税,让你处于违法状态,这是悬在你们头上的一把剑,任何时候你们不驯服或者你们在其它领域不听话,我们就砍断那系剑的绳子。我们目的就是可以随时以经济犯罪的名义收拾你们。”
为了企业发展和寻求自保,企业家往往依附权贵共同发财。商业奇才胡雪岩攀附清末重臣左宗棠,操纵江浙商业,获得慈禧亲授的红顶戴和黄马褂,成为富甲天下的红顶商人,最终沦为官场倾轧的牺牲品。
大树底下好乘凉,只怕树一倒,来不及散开的猢狲就遭殃了。别看徐明与政商精英交往密切,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众人仰望,但在权贵的眼里,他毫无分量。薄熙来即便做了阶下囚,出庭受审依旧瞧他不起:“我什么身份?徐明什么身份?和我不在一个层次上。比他有水平,和我关系密切的人能数出一百个来。”
徐明的凄惨结局说明胡雪岩似的悲剧在中国远未终结。这正是:攀鳞附翼入侯门,叱咤足坛得意春;谁料红墙风雨冷,一夕富贵化浮云。
值得注意的是,徐明之死罕见地将大陆左右精英“团结”起来为之打抱不平,而商界精英则陷入尴尬的沉默。曾记得,万科董事长王石公开检讨自己在重庆事件中的懦弱表现:“唱红打黑期间,一大批工商业者被强制关进牢房、没收财产,生命尊严也失去了法律保护,甚至为被告辩护的律师亦被冤屈判刑入狱。我采取了不吭气的态度,这是懦弱错误的行为。对违反法律,侵犯财产、侵犯生命的权力部门应该明确态度:不!”
苛责王石、马云或任何商界精英的懦弱于事无补。专制政体除了吞噬草民,高高在上的政商精英也匍匐在它的阴影之下。根治权力寻租、官商勾结的癌症,需要各界精英、底层民众,以及体制中的健康力量的共同努力,让法治中国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