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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夏,在故宫的国人,不看国宝,不看大殿,却围观外国游客。 李晓斌 摄

“文革”时候,我们那个山区小城最吸引人的街景之一,就是商业局门口的布告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贴上几张外地公判大会的布告,上面各种犯罪都有。其中一种罪名便是跟外国发生关系,或是偷越国境,或是偷听敌台。那个年月,许多人家是不敢交待自己的海外亲属的,沾上边就是里通外国,子女前途也就完了。

这就是我当时对“海外”这个抽象名词的印象,总是与罪名联系在一起。因此,当1980年国门初开时,小到个人,大到国家,都有一种新奇和惶惑交织的感觉。那时与来华的外国人接触,还有许多不成文规定,接触多了就会遭到干预,但国人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心却挡不住,已经没有多少人还相信我们的生活是全世界最好的了。友谊商店门口,总会有一些闲人围着,看到外国人进出,便发出一阵嗡嗡声,大胆的人还会喊一声刚学来的英语:“Hello!”波兰作家斯坦尼斯罗。雷蒙曾写过一篇科幻小说,在遥远的星球上有一个国家,那里的居民们像鱼一样生活在水下,嘴里吐出的泡沫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谈话。结果,所有的居民都患上了风湿病,梦想着有一天能浮出水面。开放之初的民众心理,也相似。

电台里开始每天播放《英语九百句》,经常能看到各种年龄的人坐在街沿上,认真地呀呀学语。就连收听《美国之音》,也可以堂而皇之地说成是在学英语了。此后还流行过《跟我学》、《基础英语》和《新概念》等外国人编的教材。

那时我已经考进了大学中文系,才知道国家已经在公派留学生出国,但都是选拔理工科学生。从1980年开始,又容许自费出国留学。我也没放弃英语学习,也许潜意识里,还是想将来出国看看吧。没想到,我后来的工作就是和外国留学生打交道。更没想到的是,几年后在南京遇到一个研究梁漱溟的美国人,她是开放后第一批来华进修的学者,她向我和朋友介绍了捷克作家昆德拉,随后我将他的小说译成中文,大学时学的英语终于派上了用场。

当初的开放,是为了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和管理,谁也没意识到中国从此加入了全球化进程。随着技术的引进,不可避免地也涌入了各种思潮。人们开始知道了西方人物质生活的富裕,某些制度性安排的合理。视野开阔了,必然会产生新的思考和对生活新的要求,那种被安排的幸福再也不能使人们满足。许多人开始漂洋过海,更多的人希望让自己的国家早日融入世界。此后市场经济的确立,多元社会的共识,其实都与外来制度文化的触发分不开。

所以,每当看到某些极端民族主义的排外表现,我总会想,既然已经浮出水面,我们就再也不愿回到水下去了。

1980大事记
这一年 “文革”后的第一代青年偶像诞生,他们是:邓丽君、刘文正、罗大佑。

2月 刘少奇获平反,追悼大会同年在北京隆重举行。

5月 中央电视台首次播出美国大型科幻系列片《大西洋底来的人》,掀起收视旋风。同年,译制电影《佐罗》上映。

这一年 国家开始容许自费出国留学。大画家陈逸飞也是在这一年走出国门。

6月18日 四川广汉县向阳乡撤销人民公社,恢复建立乡人民政府。

8月 意大利记者奥琳埃娜·法拉奇两度采访邓小平。

9月 中共中央、国务院提出,要普遍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

9月 陈永贵被解除副总理职务。

11月20日 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开庭公审林彪、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的10名主犯。

9月29日 “胡风反革命集团”一案获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