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访过渡到集体抗争,是社会的矛盾在不断积累消化过程中的一次转变。
4月22日,据海盐县政府官方微信“海盐发布”消息,4月12日,海盐县政府发布在西塘桥建造垃圾焚烧发电厂选址公示。4月20日以来,西塘桥街道及周边部分人员采取非法集聚、封堵道路等方式,造成交通中断。
而按照民间的角度,这又是一次面对垃圾焚烧发电厂的大规模的集体抗争。虽然所有的抗争都一如既往的遭遇了政府方面的严厉镇压,但如果要找出什么不同,那大约是地方政府在抗争活动发生之后非常快速的做出了民间最为预期的一步选择,也就是暂停项目,另行选址。
当然,政府部门向民意做出屈服这种事情是太会出现的,只要还始终保有在国内生存的基本经验和一般警惕。就在政府部门向民意做出快速正向反馈的同时,政府部门对于参与集会的人进行了严密的抓捕,对参与散布了消息的人也非常严厉的控制。这样恩威并用的手段,相比于以前也更为坚决,更加果断。
从政府的角度而言,快速的对民意做出回应,是危机应急手段的一部分。而从政府控制社会的角度来说,对敢于挑头闹事的好事者不遗馀力的打击,也同样是危机应急手段的一部分。二者可以并行不悖,好不冲突。
当然,从政府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从平息社会矛盾的角度暂时的回应,然后严厉的敲打带头者,其用意不在让民间认为抗争是有效的,而是用更严厉的手段警示未来的社会矛盾中那些敢于出头的人。
然而,这一组合拳的手段是否能够奏效,尤其是对好事者的严厉打压部分能否奏效,从过往经验来看并没有有效的结果。此前无论是垃圾焚烧还是PX事件等等引起了公众反弹的建设项目,同样的手段也一直在使用,只是并没有紧密的衔接起来。而民间的抗议者,当基于切身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总是会有鼓起勇气的那一刹那。如同深圳市的诸多良民们,居然因为学区调整的事情,就形成了大规模的聚集和持续的抗议。因为学区的调整将影响到他们的财产,同时影响到后代的就学问题,在这样的挑战面前,做出适当的挑战在利益计算上也是合算的。改变政府学区调整的计划就如同理想一样,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而理想之外,学区房调整将引起切切实实的房价变化以及后代就学的问题,这是眼前的巨大危害。
同理,只要政府的治理能力没有实质的提升,这样大规模侵犯中产阶级利益的事情就会层出不穷,而这一批最为胆怯的人也一样会鼓起勇气挑战一次。对他们来说,不需要更多的案例来教育他们这样的政权是如何的刚性,对挑战治理秩序的行为容忍度有多低,也无需那些严酷的案例来教育他们绝对不要做出头鸟。
而另一方面,政府对民意的快速反应,反倒能引起更有意思的连锁反应。如同如今已经大规模减轻了的上访浪潮一样,最初上访浪潮的开始,不仅仅因为诸多的社会矛盾找不到出口,也更多基于上访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些难以化解的社会矛盾中唯一可行的解决出口。正是当年政府部门对于信访问题的高度重视和快速反应,很快的就激发了上访浪潮的出现。而当时的政府部门对于上访浪潮的打压也并不手软,甚至为了解决上访人员的返乡路费问题而开发了筛沙子的工作。
上访问题的真正消退,更在于上访这种手段在解决实际问题上的真正效力不断地递减,直至消失。而民间也逐渐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从而越来越少选择这一手段。
如今政府部门对于大众集体行动的快速反应,正如同当年上访得到的快速反应一样,并不因为其后的严厉打压而萎缩,反而因为那一点有用的可能性而更为快速的扩散开来。
这个有趣的现象,从上访过渡到集体抗争,是社会的矛盾在不断积累消化过程中的一次转变。政府当然也会更快的调整策略,避免更多集体抗争事件的出现。但从现实来分析,民间可选择的低烈度抗争手段已经不多见了,而无论双方的策略如何变化,社会矛盾终究是要解决的。目前有效的大众抗争还有多久的有效期,难以判断。而大众集体抗争失效以后的社会又要如何,似乎可以判断,但也更难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