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记忆的人应该都记得,1979年之前,中国社会有个特殊的阶层:地主!或称之为“地主分子”,居“地富反坏右”五大坏人之首,不仅在人格尊严甚至肉体方面受尽凌辱和伤害,而且在国家政策如升学、就业、参军、徭役、工分、婚姻等方面,饱受歧视!实乃现代“文明”社会之反动。

  更为严重的是,现在社会太过“健忘”!

  更更为严重的是,不仅懒于反思,而且也不会反思:有的笼统于“勤劳致富”的说辞,或忙于为现实和文学作品中的某些个体地主如刘文彩周扒皮等平反,而又说不到点子上去!根本不能从本质上说清楚。

  更更更为严重的是,作为一项“历史课题”,至今仍被理论家多重误读。

  地主到底怎样“招惹”了革命?革命到底为什么非难地主?怎么了?到底为什么?

  本人虽为贫农后代,但作为文明社会的公民,作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领导政党的党员,有义务探究这个问题。粗浅成果,与方家交流:

  在土改完成了对地主们的一次性也是永久性剥夺之后,“地主”作为一种非公民的政治性歧视待遇,还持续了接近三十年,并殃及两代地主子女。这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历史遗留问题。地主们在革命成功之后的另册待遇,暂按下不表,咱们先回到革命之前或革命进行时。

  中国大陆地主为什么遭受到了灭顶之灾?源于农民革命!从有地主和农民的那一天起,就有农民革命。陈胜吴广是农民暴动,李自成是农民“起义”,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在一定范围内一定意义上,也是农民革命。最后,革命一举干掉了地主阶级,号称结束了半封建统治。

  “农民革命”和“地主倒霉”这两种现象,几乎是如影随形的。为什么中国封建社会一次次周期性的“农民起义”?政治家们和理论家们普遍误读了这种现象。

  “阶级斗争: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的矛盾,导致了农民革命!”这是西方马克思的理论。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理论放在东方中国,则背离实际的!这个理论简述一下就 是:地主占有土地,农民没有土地,靠租种地主土地生活,而地主则靠地租剥削农民,导致矛盾激化,导致革命。果真如此吗?否!我们剖析一下:

  一、历次农民暴动原因,是天灾、官府压迫和宗教煽动,没有一次是地主压迫所致。

  只要实事求是,就不难发现,中国历朝历代的农民暴动,没有一次是阶级斗争!没有一次是因为在土地问题上和地主的矛盾激化导致的!中国农民运动的三大直接诱因是:1.天灾、瘟疫导致衣食无着!2.官府的横征暴敛,贪官污吏的巧取豪夺,激化矛盾!3.宗教组织的趁机煽动!没有一次是地主剥削直接导致的。

  “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他只是感觉辛苦和惆怅,而没有对雇佣他的地主有怨言吧?陈胜吴广是官府逼反的,不是地主逼反的!

  汉末黄巾起义,是利用了天灾瘟疫和“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般的对官府的仇恨的“大好形势”,用邪教手段而振臂一呼!

  隋末起义的官方注解是,“隋炀帝骄奢荒淫,连年大兴土木,对外不断用兵,繁重的徭役、兵役,使得田地荒芜,民不聊生,各地农民纷纷举兵反抗,形成了声势浩大的全国性的战争。”原因还在官府的横征暴敛!和地主无关!

  唐朝“王仙芝起义前一年,关东发生了大旱,官吏强迫百姓缴租税,服差役,百姓走投无路,聚集黄巢周围,与唐廷官吏进行过多次武装冲突。乾符二年(公元875 年),王仙芝、尚让等在长垣(今河南长垣东北)起兵。黄巢在冤句(今山东菏泽市西南)与子侄黄揆和黄恩邺等八人起兵,响应王仙芝。”责任在天灾和官府!

  宋朝王小波李顺起义,原因是“北宋初,川峡地区的土地大多被官僚、豪强、寺观霸占。许多农民沦为客户(包括旁户),缴纳重赋。宋太宗即位后,川峡天灾频仍,饿殍载道,民不聊生。”,官僚豪强压破和天灾!

  元末农民起义,原因是民族矛盾(确实有土地兼并问题)和天灾加白莲教。

  明末政治腐败,农村破产,陕西又逢旱灾,人民无法生活。连续多年闹灾荒。导致闯、献起义。

  请注意,这里有普通地主什么事儿吗?象西汉、宋朝、元末、明末也确实有土地兼并问题,但是,兼并者都是官僚豪强在巧取豪夺,和一般地主是没有关系的!

  二、中国封建社会中,马克思理论中的阶级斗争并不突出,或者不是主要矛盾。

  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的斗争,是马克思考察欧洲中世纪得出的结论,和中国的封建社会完全无涉。欧洲中世纪的农民绝大多数是没有土地的佃农和农奴,而中国农民是绝大多数都有自己土地的“贫下中农”。欧洲中世纪(包括俄罗斯)的社会结构是哑铃型的,一头是占有大量土地的封建领主,另一头是没有土地、靠租种地主土地生活的佃农,中间一小部分是拥有小块土地的自耕农(马克思称之为“小农”)。而中国封建社会的结构是橄榄型的,两头的地主和没有土地的佃农(中国叫“雇农”)很少,绝大多数是拥有小块土地、基本能够自给自足的“贫下中农”。– 个体农民自给自足,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常态!如果没有天灾人祸、政府或贪官的欺压和战乱,这部分人虽不宽裕,但基本上衣食无忧,这就是中国封建社会超稳固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满足于“几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男耕女织”、 “耕读传家”、自给自足的中国农民,是绝对不会没事闹“革命”的。真正“革命性”强的是没有土地的雇农和流氓无产者。而这部分在中国社会的比例很小。

  三、 宣传作品中的经典“地主”形象,都是以“干部”身份作恶的。

  查反映土地革命时期农民暴动的红色经典片,几乎没有一次是源于封建土地所有制导致的农民不堪地主的“剥削”和“压迫”而起义的,导火索都是个体农民受到了土豪劣绅贪官污吏的直接欺负,或自然灾害,没有一次是因为租种地主土地交不起地租而揭竿而起逼上梁山的。再说了,租人家土地而交地租,是天经地义的,地租轻重也是个行情问题,即便个体农民因天灾等特殊原因交不起租,也不至于就揭竿而起杀地主吧?

  我们这些人的爷爷辈如果是贫下中农的话,应该能清清楚楚地记得旧社会地主和农民的关系,并没有矛盾激化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拄着文明棍,带领狗腿子用皮鞭抽打交不起地租的农民,逼着农民卖儿卖女”,这个画面很经典,但,这是没有任何普遍意义的,中国的地主压根儿不是这样子的啊。

  黄世仁、南霸天、毒蛇胆、胡汉三、刘文彩、周扒皮,等等,网上有人为之平反,而我觉得,是否为个体地主平反,无关紧要。首先需要厘清的是,他们凭什么作恶?分析其身份,不难发现,这些人不仅是地主,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基层干部”或“干部”家属!所以,与其说是“地主”在欺压农民,不如说是“基层干部”和“干部”家属在欺负农民!

  黄世仁是日伪保长!南霸天是民团总指挥!毒蛇胆是靖卫团头头!胡汉三穿“干部”制服,是民团团总!刘文彩是四川烟酒公司宜宾分局局长、叙南船捐局长、川南护商处长、川南禁烟查缉总处长、川南捐税总局总办、叙南清乡中将司令!周扒皮是保长的爹!即便以前的宣传中他们的罪恶是真的,那么,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横行乡里、鱼肉人民、欺压良善、为非作歹,不是因为他们家里有地,有钱,而是因为手中有权!有枪!

  看明白了吧?他们不是以“地主”身份作恶的,而是以“干部”身份作恶的!

  四、 毛的文章中,重点批判的也不是一般地主。

  毛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开宗明义:“农民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旁及各种宗法的思想和制度,城里的贪官污吏,乡村的恶劣习惯。”看清楚了,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贪官污吏”,而不是一般的地主。

  五、为什么地主最后倒了大霉了?

  既然毛自己的早期文章中都没有触及封建土地所有制问题,那么,后来党的政策为什么演变成了土地革命时期的“打土毫,分田地”和解放战争时期到五十年代初的“土改”、镇压地主呢?

  搁现在话说就是“革命需要”,革命需要牺牲地主!土地革命时期的“打土豪,分田地”,一是因为共产党和红军筹款,无偿剥夺地主财富。二是动员农民参加革命。土改时期镇压地主分田地,前期目的是“打土豪分田地”政策的恢复和延续,目的仍然在于动员农民投身革命。后期目的是为了发展生产,巩固政权。

  完全是政治需要,主观上绝对不是真正的为了农民而“均贫富”,土地在“贫下中农”手里还没种上几季,立即实行了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等集体化、国有化改 造,最后,土地归了国家和集体,不仅农民从地主手里分到的土地没有了,连“贫下中农”们原来祖祖辈辈的土地也赔进去了。这里有国家工业化积累的原因。

  六、 中国的“三农问题”,至今仍需要高度重视!

  按照毛的理论,可以说,直到今天,中国农民的对立面(或者说影响农民物质精神生活的)仍然是以新面目出现的“贪官污吏”(基层腐败)、“土豪劣绅”(农村黑恶势力)、农村落后愚昧的“思想和制度”、“恶劣习惯”。这些问题,至今也没有解决,或者说是死灰复燃了!

  历史一再证明,最后激化矛盾导致农民暴动的导火索,是官府的横征暴敛和官员的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