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到底是笑到了最后,偌大中国,无非是放大了的未庄。机制暂停而熔断不败,等着,“我手执钢鞭将你打”。
 
 
 
 
阳历年年尾年初发生了不少事,有人在爆燃的车上跳下逃生,有受害者也有凶手;有人遭受了四个交易日的股市熔断之酷刑,身家在十几分钟内被蚀掉;有的继续举着词语抗议,用词汇来描述生活期间的非人间。赵国人走过路过,到底不会错过熔断社会主义。
 
大家最近都在怀念鲁迅,因为他所说的东西隔了八九十年后在当今复活,有一种古朴的寒冷扑面而来,新社会到底来没来,旧社会究竟走没走,一时间竟然也恍惚。鲁迅投枪式的剖白,喻示着某些死魂灵的纠缠不去,鲁迅好似在与当代人一同坐牢。
 
在过去的个把月里,我们目睹了旧词语是如何投入新战斗的。与往常不一样,这些词语不是知识阶层垄断,而是成为普遍理解及接受的东西。战斗中的词汇,既释放了压抑既久的悲苦心态,也引起了另样人等的不安。词语的能量不容小觑,它们让笑话也有力量。
 
但在同时,当一种词语被认为贴切形容了当下,以前所未有的浅白深刻揭露国民所处的境遇时,还有另一种词语展现了此一“揭露”的限度,那就是“熔断” 。人们发现,熔断也是被垄断的,只有人家熔断你的份,你是绝熔不到人家的,遑论一个“断”字。
 
证监会暂停使用熔断这个流氓工具时,依旧念叨的是“弊大于利”,好像真的存在过什么“好处”似的。但是这三天,股民哀嚎而段子手活跃,“熔断”作为一个国民词汇,背后是被融化断绝的各种小民本色。估计也不会有人负责,因为到底是“弊大于利”啊。
 
在熔断机制提供的惨淡阶段静一静,想起了张季鸾授意王芸生所写的抗战鼓劲社论,我们在割麦子。只是,以割麦子的无畏脊梁背对天空上的日军敌机,是为宣示勇敢,而任凭“熔断”做了笼子,跑也跑不得,听任收割,此等惨烈景像只怕也是够得上勒石纪念的。
 
单向度的熔断,只许官家熔了断了,不许百姓立场,无法在被熔断时做到“切割”,这是非常有意思的现象。算起来,股市遭到这轮收割法,很可以拿来借喻介乎政府与国民间的虐恋关系。现在熔断暂停,虐恋只怕仍在继续。没有虐恋,何以解忧?
 
有人点着了公交车,鲁迅也被请了出来,只因他讲过:弱者抽刀指向更弱者云云,引用者很得意。可瞎子也能看到的是,家人报警纵火者,遭到拒绝。引用鲁迅的人,装作没看见“本应被拦下来”这个事。也对,要是拦下了,他们怎么掉鲁迅的书袋?
 
熔断是洋词中用,像是未庄人那可长可短的发辫。它借股市一用,在家国关系上宣示了不可熔断的要害。正因为不可或不敢熔断,所以才遭致被熔断的命。阿Q去城里一趟,到底与未庄无法熔断,还得回到土谷祠里睡觉,谁能想到阿Q真的走出未庄会怎样?
 
领袖曾对着洋鬼子粉丝预测鲁迅前途时,说他可能还是坐牢。这段话曾让众人惆怅万分,好端端的周先生何以就坐了牢呢,然后不免翻腾心路历程。可是,鲁迅到底是笑到了最后,偌大中国,无非是放大了的未庄。机制暂停而熔断不败,等着,“我手执钢鞭将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