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大法律系副教授 戴耀廷)
香港要在2047年面对另一次前途问题,决定是否在一国两制下继续成为中国的一个特别行政区,与其他地区不同,可享有高度自治;或是完全融入中国,与其他地区一样受同一套制度管治。但在2047年前,包含了经济、环境、社会、文化、正当性及政治危机的中国危机,可能已发生。中国危机其实已在急速酝酿中,而临界点很大可能不会迟于2030年。爆发的形态,会直接影响香港及香港的二次前途问题。
我不是说中共必会在中国危机中倒台崩溃,但无论到了2030年是由哪一个政权或由哪一个人去管治中国,都得思考如何面对此中国危机。现在中国的经济走向已是难以逆转,由此带来的环境、社会及文化变动,亦会是大势所趋。人民对政权及宪制有了不同的期望,单是依靠威权及金权,现政权及政体是难以延续下去的。
到了2030年,中国应仍是由中共所统治,除非在此之前已进行了真正的政制改革,不然面对中国危机的,就是现在的一党专权统治模式。理论上,中共有可能在危机临界点来临前,尝试进行根本的改革。但从中共的专权本质看,它能否引入分权制衡、相信人民的自由不会对其生存构成威胁、及真诚地尊重人民的尊严及基本权利,都存极大疑问。且要中共这庞大机器带着中国这笨重的巨龙转身,所需时间必不短。由现在起计,离中国危机到临的日子其实并不太远。即使在未来的几年中共真的痛下决心进行改革,也可能赶不及建立起能应对中国危机的新政体及政权。
有些人难以想像中共会倒下,认为中共太庞大,大到不可能倒下。一个原因是没有人想它倒下,另一原因是没有任何其他政治力量能大至可替代它。但就好像一幢很高的大楼,因根基不稳或受破坏而快要倒下,不会因为人们都不想它倒下或是还未建起另一幢同样高的大楼,它就不会倒下。
各地区或形成多个板块
反是因人们不想它倒下或没有足够强大的政治力量能替代它,而没有准备好面对它倒下的一刻。一旦它倒下,情况可能更加恶劣,甚至出现管治体制彻底碎片化的现象,而不会只是分裂成多个板块。中共现今的管治设计,包括重设战区的军事改革,及对省领导架构的设计和安排,都是为了防止地方势力军政合一,防止中央一旦势弱,就会出现地方诸侯群雄并起的分裂局面。但如果这设计真的能成功令中央变弱但地方也强不起来的话,那中共政权一旦倒下,出现管治体制碎片化的机会就变得更大。
中国内部虽有极大地方差异,但我认为即使在中共倒下后的初段管治体制会出现碎片化现象,各地方的历史、文化及利益应能产生足够的向心力让碎片化的管治体制重新局部凝聚起来,故最终还是会形成多个板块,各构建成独立的主权体。举个例子,中国南部珠三角以广州话为语言的区域,在碎片化下的中国,有很大的诱因及向心力,重新组合成为一个与其他区域有别的主权体,因这对区域内的人民是最有利的选择。
碎片化后的中国,或重组后包含多个主权体的分裂中国,都无法应对由中国危机所产生的各种问题,只是变成了由不同的主权体各自去应对挑战。由于碎片化和分裂更可能会引入国际势力干预,故局面会变得更加复杂,中国人民能消弭中国危机的机会,就变得更暗淡。惟有碎片化及重组后的各区域,能跳出固有思维,建立起中华民主联邦,才有望从根本去解决中国危机。若这能发生,香港二次前途问题就可能以没人想过及更理想的方法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