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留学生在毕业典礼上说了几句真话,以对比中国空气污染严重、赞美美国环境的优美空气清新为引子,进而引深并赞扬了美国清新的言论自由。她说“民主和自由是值得为之奋斗的清新空气。自由是氧气,自由是激情,自由是爱。正如法国哲学家让-保罗•萨特所说,自由是一种选择,我们的未来取决于我们今天和明天所做的决定。”

本来这是众所周知、无容置疑的事实,也只是该生自己的体会,见仁见智,不足为怪,不意竟引起了轩然大波,酿成了惊动全球的事件。远在万里之遥的极权朝野倾巢而出,从外交部到官媒,从各种网络到众多爱国贼们齐声口诛笔伐,大有欲将其碎尸万段之势。一个叫“二大爷文艺”在《马里兰的中国姑娘,我要为你点赞》的微信里说得好:“孙文、陈独秀、李大钊、周恩来……这些写进教科书的人物,先后在欧美、俄国猛烈抨击过自己所谓的黑暗祖国,于是他们就成了忧国忧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小姑娘,发表了一篇并不算是惊世骇俗的含蓄演讲,就成了辱华反华?有些人真正想置之死地的,不是所谓的空气,而正是姑娘所说的包容和自由。后者才是撩动他们那根脆弱的、今天反这个明天反那个的爱国神经。一个容不下异见,容不下批评,甚至连戏虐和玩笑都容不下的社会,谈什么自尊和爱国,都是可耻和可怜的”

对一个独裁统治的国度,这种反应一点也不奇怪,如果能被包容、“兼听”反而不正常了,否则怎会叫独裁政权呢。奇怪的是身居民主自由国土上的同窗精英们,居然也以莫须有的“辱国罪”来剥夺她的言论自由。他们借现代科学之便,迅速地推出了他们家乡的空气同样“清新”、人民生活幸福的视频以示反驳。他们家乡的空气是否清新、环境是否优美,人民生活是否幸福我们无从评判,即便是真如他们所说,也不说明什么问题。

遗憾的是我们没有看到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来说明,他们家乡的言论也是自由的,社会是包容的,人权得到保障的,大概他们根本就拿不出来这些从来就没有的东西的,其实这才是那位发言的同学的重点所在。前外长李肇星曾有过名言:“我挨饿过,我知道什么是人权,你挨饿过吗?”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挨过饿的人不能谈人权,只要不挨饿就是有人权了。他们的水平大概不会超过这位前外长。

梁启超在《五十年中国进化概论》里曾写道:“光绪二年,有位出使英国的大臣郭嵩焘,做了一部游记。里面有一段,大概说,现在的夷狄和从前不同,他们也有二千年的文明。唉哟!可了不得。这部书传到北京,把满朝士大夫的公愤都激起来了,人人唾骂……闹到奉旨毁板,才算完事。”梁任公文中所言,是指郭氏在驻英大使任上,仔细地考察了英国的政体和政府机构,将所见所闻记到日记中,并按朝廷规定,将此日记抄寄一份至李鸿章的总理衙门。

在此文中郭氏联系到大清的朝纲败坏、吏治腐败,致使民心尽失的弊病,而由衷地赞美了英国的民主体制,认为只有民主政体才能“一味替国办事”,称其“法度严明,仁义兼至,富强未艾,寰海归心”。其用意旨在能以英国的实例,引起朝廷和有识之人的关注、共鸣,学习外人之长,改革社会,以图国家和民族的复兴和繁荣。总理衙门以《使西纪程》为名刊印出版,书一问世便引起朝野地震。立刻有人弹劾郭氏,称他“有二心于英国。欲中国臣事之”,有人诛心郭氏“诚不知是何肺肝,居心何在”。远在英国的郭辩解了几句,即遭严旨申斥,斥他“固执任性,所见实属褊狭,……如若固执己见,则以国法论处。”

作为总理大臣的李鸿章却有清醒的头脑,他称将郭书反复读了四遍,并为其鸣不平“筠仙虽有呆气,而洋务确有见地,朝野却如此参毁奏谤,恐怕达官贵人从此皆引为鉴戒,噤声若寒蝉,中土必无振兴之期,日后更无自存之法,可为寒心。”纵有李鸿章的理解和力挺,也抵不住满朝的诽谤和诋毁,终究无济于事,郭氏不得不辞职告老还乡,为他的真话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洋洋中华竟容不下一本讲真话的书,许多有识之士竭尽全力要想挽救大清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可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力回天。摇摇欲坠、穷途没落的大清朝终于失去了自身革新、融入世界之林的最后机会,很快就淹没在“革命”、“造反”的洪流中,大清不败亡真是天理不容啊!

历史常是如此相似的重演着,历史的车轮转了一个多世纪,中国经历了诸多的革命,城头的大王旗不断地变幻着,却始终在原地踏步,其政治生态并没有比郭嵩焘所处的时代进步多少。这些“打天下、坐天下”的“大救星”们,既不准反思历史,批判、清算自己对国家、对民族犯下的滔天罪行,也听不得任何逆耳忠言,视自由、民主这些普世价值为洪水猛兽。他们即使GDP世界第一,也只不过是个“经济动物”而已。那些吹嘘“三个自信”的人,他们的自信究竟在哪里?那些觊觎世界“一哥”地位,做梦都想统领世界的人,连一介学子的几句话真话都不能包容,又有何胸襟和魄力去领导世界。

注:本文参阅、引用了《中国经营报》2015年8月19日刘刚、冬君《晚清郭嵩焘:敢说真话的“人民公敌”》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