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 — 美中贸易战难分难解。四月中旬以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下跌超过百分之七，使得中国出口商品对外国买家而言更加便宜。有分析称，这能够缓解美中贸易战对中国出口商品的加税冲击；不过，人民币贬值带来的风险也无时不在：这把双刃剑在可以“阻敌”的同时也可能导致“自伤”。那么，中国是否正在试图用货币作为武器来对抗贸易战？这么做的利弊如何？我们今天邀请两位嘉宾来一起探讨这个问题。
参加讨论的两位嘉宾是：财经评论家和财经专栏作家叶檀博士；经济学家、时政评论人夏业良博士；经济学者、时评人秦伟平
夏业良：中国经济逐年下行决定人民币贬值趋势
经济学家、时政评论人夏业良博士说，人民币在最近几年的总体趋势就是贬值。2015年8月11号曾有一次较大的贬值，降幅约为2%，当时也有很多人评论分析异常背后的原因。第一，这与中国实体经济的内在结构和实际运行状况有关；第二，这与外汇储备和人民币在国内的币值表现有关。而现在我们看到，经过十多年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中国仍未实现人民币的国际化，仍未实现人民币的可自由兑换。2005年7月21号，当时中国正式宣布要形成一个新的汇率形成机制，也就是允许人民币在一定幅度范围内上下波动。当时夏业良曾连续写了几篇文章呼吁人民币升值时不我待。因为当时中国经济总体上行，应抓紧时机让人民币升值，但当局拖延了很久，后面想升的时候时机已不如从前了。但现在已不是升值问题了，而是贬值。中国经济逐年走下坡路，整个投资环境和金融体系内部问题重重，金融风险聚集至一个很严重的地步。该种情况下，人民币的中长期趋势就是贬值，十分确定。这并不是中共为了打贸易战而故意让人民币贬值，只是赶巧碰上了时机，让这听起来像是有应对贸易战方面的好处。其实，人民币贬值是由中国经济内在状况决定的。
夏业良：美国与欧盟联手有利于世界经济与和平
对于习近平最近表示贸易战会损害双方和整个国际社会的利益，夏业良说，这是中国一贯的套话。今年的贸易战已不是能不能打的问题了，而是打到什么程度的问题。昨天美国与欧盟签署了协议声明，声明中表示今后要消除美国和欧盟间的贸易和关税壁垒，也不再有贸易补贴。这两个巨大经济体之间的联合给中国造成了很大的压力。目前，美国与欧盟之间的贸易额达一万多亿美元，而中国的出口额为五千亿美元左右，现在即使人民币贬值也回天无力，无法从根本上挽救这个败局。再者，欧盟与美国的人口加在一起大概是8.3亿，差不多是世界总人口的12%，这样两个大经济区联合成一个自由贸易区能促进自由贸易和世界经济的进步。接下来，美国可能还会继续重塑很多国际框架，包括WTO、联合国和其他一些新的国际架构。如果这些事情能落实，就会对二战后的国际秩序进行一次改造和升级，这能促进整个世界的和平、安宁与进步。
秦伟平：政府管控汇率，人民币迂回战术走三步退两步
经济学者、时评人秦伟平说，最近中国人民银行表态说，人民币汇率由市场决定。但我们知道，中国政府一直都严格控制人民币汇率，对外汇也有严格的管制。人民币汇率无法正确地表现其真正的购买力。秦伟平认为人民币的购买力被严重高估了，应当被大幅度贬值。从2015年到现在，人民币的走势确实十分蹊跷。特别是2017年，按照人民币供应量、购买力水平和中国经济发展状况，人民币本该在2016年底的6.96之后继续贬值。若是从那时起一路贬值到现在，大家可能就不会觉得太吃惊。但那时人民币反而逆势升值，从6.96一路走到6.3和6.2左右。而从今天开始，人民币又开始下跌了，这就说明汇率背后有中国政府的作用，而非真正由市场决定。去年人民币升值，是中国政府为了与美国新一届的川普政府搞好关系。但升值之后，美中双边贸易额到达历史新高，贸易差额也高达3700亿美金。川普实在没法忍受了，就打起了贸易战。而现在中国没有多少牌可打了，之前谈判都失败了，而且目前也还未看到缓解迹象。目前，中国政府的措施是，不再通过人为干涉让人民币升值，而是任由公众对人民币的信心去决定人民币的币值。这样一来，人民币币值自然会一路下跌，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但中国政府也担心，如果放松对人民币的干涉让其一路跌下去，一直到年底跌破8，那可能也会引起恐慌。其实政府还是采取了小动作让其不至于一跌到底。我们可以观察到，人民币经常走三步退两步，慢慢贬值，现在降幅到了百分之七八。我们接下来可以继续观察这种“迂回”战术。
秦伟平：人民币还会有更大幅度的下跌
秦伟平认为2015年的那次人民币贬值与这一次不太一样。2015年那次是政府有意为之，因为当时的出口形势不好，政府希望通过汇率调节来促进出口，改变局面。而现在，光是人民币的供应量就与三年前大不同了。其实，我们现在纷纷在讨论的“人民币贬值”都是对外而言的，对内而言的话，人民币这么多年来是一路贬值的，只不过有时出现了“外升内贬”这种很不正常的情况。从长期来看，这次的贬值力度会大于2015年，大家也根本不用诧异。因为这是人民币正常市场价值的回归，目前大家认为人民币的前景不妙，造成了一定的恐慌情绪。从更大趋势上来讲，其实目前人民币的贬值幅度还没有到位，接下来会有更厉害的贬值，对市场的影响和冲击可能还会更大，希望国内外的投资者做好心理准备。目前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一年后可能会更严重。
叶檀：人民币贬值与市场规律和政府调控都有关
财经评论家和财经专栏作家叶檀博士说，从人民币目前的下跌幅度来看，肯定是跟市场有关系。市场上买入的美元和卖出的人民币增多，才会造成目前这个情况。目前香港市场也类似，从港币到人民，换成美元的情况十分普遍。另外，人民币贬值与最近的贸易政策也会有一定的关联。因为中国确实是一个出口大国，它需要保持贸易的稳定。在关税上升的情况下，很多国家都会通过调节汇率来保证自己出口商品的竞争力，否则出口会受很大的影响。再有，目前的人民币下跌并没有太多阻力，并没有一只“有形的手”去拖住人民币。因为在境外的人民币市场上，人民币的拆借利率不高，所以政府也没有有意要去扶持人民币。
以目前中国的经济情况来看，人民币确实没有走高的理由。虽然进出口这一块保持稳定，但工业投资这一块确实有所下降，很多城市和地区都主要以来出口。而现在的整个贸易形势都对此不利。所以，现在有些人把人民币换成美元，怕人民币大幅下跌，这也是市场上的恐慌形势造成的。
叶檀：人民币贬值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提高生产效率是关键
人民币贬值还是取决于国际的经济形势、国内的出口形势以及制造成本的高低。如果我们内部生产效率高，经济实力强，那么它就能在人民币的贬值过程中有一定的缓解空间，出口优势不会因此而下降。如果关税上升10%，人民币也进行相同幅度的贬值，那么我们整个出口就能保持稳定。之前的出口大国日本在应对金融战和贸易战的时候，它也做过这样的事。比如当时日元汇率被迫上升，对日本出口非常不利，所以当时日本就只能采取放松国内利率的办法，但这也造成了很大的资产泡沫。所以，中国现在一方面需要保持外汇储备的稳定，三万亿美金的外汇储备不能消失太多，否则会严重影响长远的利益。另一方面，也要保持出口的基本平衡，不能让出口额下降太多，否则会造成老百姓失业等一系列的压力。所以，目前人民币贬值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中国现在不得不付出一定的代价。人民币贬值可能确实会造成资金外流，因为人民币的资本项目一直没有全部开放，而现在可能还会收得更紧。但将来的情况会如何，其实取决于中国内部的生产效率。如果产品经济效率高，成本很低，那么人民币汇率下跌就能为其争取一定的时间。但如果我们的产品内部成本压力很大，那么即使汇率下跌为其争取到半年或一年的缓解时间，从长期来看，还是很不利的。比如，日本在经历贸易战后，有些企业起来了，但有些企业下去了。它的汽车行业竞争力非常不错，在经历贸易战之后反而越挫越勇。但它的某些行业就一蹶不振了，比如半导体行业。我们国家也一样，我们做得比较好的组装行业可能会依旧保持势头，但像低端制造业这样的领域可能会因成本大幅上升而导致竞争力下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