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楚注:作者居中国大陆。他来稿表示:“任何跟争取公民权利有关的事情,我都愿意做。” 欢迎媒体采访。
 
我叫黄亮,是一名前网络编辑,也是一名按照知行合一的标准,早该呆在牢里的懦夫。这次疫情正式公布之前,我删过外网的警示新闻,也删过网友直白的言论。我知道自己犯了罪,我想呆在早该进去的地方,好让自己心里不这么难受。
 
 
 
刚辞职,刚找到翻墙软件,不知道怎么发文,也没有心情打字,把之前在大陆网站发过的两个帖子拿来,当做我的认罪书吧。
 
我们,不能再做杀害同胞的凶手
 
    2003年非典时,我从北京跑回老家,被关在家里隔离观察,极度无聊烦闷中不得不苦苦思索,究竟是谁把老子害成这德行。当然,那会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想为自己报个私仇。
 
    2008年汶川大地震,我已在网上明白了许多,看着屏幕上废墟里那一双双“肮脏”的小手,泪流满面着发誓一定要为他们讨个公道。当然,这一切,后来都成了风中的闷屁。
 
    2020年武汉大疫,前几天看一篇报道,一个孕妇感染病毒后因无钱医治(还没开始收治)死亡,她的女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每天追着爸爸问:妈妈去了哪里?
 
    我也有个女儿,我又泪流满面了,我又想发誓,可我已没有面目。这一次,我觉得自己正是杀害孩子母亲,以及无数枉死者的凶手。在疫情公布前,“谣言”四起时,我一个媒体人,都做了什么?而现在,我又在做着什么?
 
    我可以找出一堆“不得不”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就像自己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就像无数人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但我不想再堕落到连认罪的勇气都提不起来——那是个无法救赎的绝境。
 
    我就是凶手!我不想拉垫背,但我想知道,我们中的哪一个,又不是?
 
    那一个个失去父母后追问的孩子,是我们的后代。
 
    那一个个痛苦中死去的老人,是我们的前辈。
 
    那一个个无法及时救治,有院不能住,有家不敢回,寒风中倒毙于街头,甚至自尽于桥头的,是我们的同胞。
 
    那一个个在病魔中挣扎,恐惧,期盼,绝望,被裹尸袋装走的,是我们的受害者。是我们身上那一点点看似微不足道的罪孽,聚沙成塔最后害死了他们。
 
    丧钟正在敲响,为我们!为每一个自私的,麻木的,冷漠的,怯懦的,推卸责任的人!
 
    我们,是这钟声的敲响者,也是自己的掘墓人。上一次倒下的是“汶川”,这一次倒下的是“武汉”,下一次倒下的,凭什么不是你我?
 
    我们,还要让这钟声绵延到几时?
 
辞职了
 
    勉强能理解一些“不得不”的做法,但实在无法再配合下去了。心里太难受,总觉着对不住那些无辜的受害者。我想去赎我的罪,虽然已不可能赎的回。
 
    最近起床都是这么跟自己打招呼的:懦夫,又睡醒了?一天两天还成,日子长了真顶不住。我不能太鄙视自己,我怕我会发疯。
 
    话语权是权力之母,没这个,所有一切随时成为屁。所以努力把话说出来永远是有意义的,不过在网上骂骂咧咧这么多年,该说的能说的都已说尽,到了做点什么的时候了,不然,自己吹过的牛逼,还不如一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