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这几天姚古总是心神不宁,他将出租车停到市中心一个停车场内,用公用电话给猴哥和施平各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五个小时后,他又来到西郊,下车用公用电话给猴哥和施平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他躲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观察那个公用电话亭,不到十分钟,来了两个便衣,向守电话的小姑娘了解情况。他知道猴哥和施平已经出事。他马上给阿菲发了一条短信:今天可能要下雨,收拾好衣服放立柜内,不要被雨淋了。
姚古来到位于铁路西边的一处住宅,这是两年前他给师傅买的,师傅不愿意同姚古住在一起,他说他闯荡江湖多年,有一些孽缘没了,住在一起,可能会连累你们,坚持要分开住,他不希望姚古和阿菲常来看他,如果经常来看他,他就换住处,如果他想他们了,他会自己到他们那里去的。他想过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甚至要到深山老林里去隐居,姚古和阿菲认为这样不行,师傅年岁大了,万一有一个头痛脑热的也没人伺候。于是说服师傅,给他在远离闹市的铁路边买了这幢房子。
这是一个三层的砖混结构的小楼,一楼本来是门面,作了车库,二楼为客厅、厨房和饭厅,三楼为卧室和电视房,楼梯在门面的右边,是水泥预制板铺就的,很窄,很徒,一次只能过一个人。楼梯内没灯,白天也是黑咕隆咚的。这幢房子同这条街上的大多数房子没有二样,看起来很是破旧,建筑面积也就100平方米左右,门脸也不宽。
他先把出租车开进楼下的车库,车库门是电控的,车库象一个大铁箱,前后左右以及上面、下面全部贴了一层白铁皮,车放在里面就像放在一个铁箱内,任何电子信号到这里就没了。姚古这样装修是怕别人在他的车上做手脚,跟踪他。他在两个小时前就打开了车上的电子干扰系统和信号屏蔽装置,以防有人跟踪。
阿菲早到了,和师傅在楼上的客厅里等他。
姚古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是:我们现在很危险。
阿菲点点头。
师傅没说话,但他听得很认真。
“我们掌握的东西太多了,有人想让我们消失。我和阿菲肯定被人盯上了,师傅应该没事,在昌江,了解师傅的人没几个。从今天起,阿菲就不要再来师傅这里了,以免暴露师傅。我会安排另外一个人来照顾师傅的。从今天起,我和阿菲必须分开居住,不能被他们抓住,如果两人都被抓,就没命了,如果只有一个人被抓,被抓的人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因为没被抓的人手头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些东西会要那些人的命。”
姚古讲话时,师傅一直在点头,姚古讲完,师傅说,让乔老三的姑娘来照顾我吧,阿菲就不要再来了。
师傅刚搬过来时,他是坚决不让阿菲过来照顾他的,阿菲讲,如果一个老人只身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一个亲人来探视,反而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和议论,师傅一想也是的,于是同意阿菲每周来探望他一次,这样也可以给他补充一些食品,带一些新鲜的蔬菜,帮他洗洗衣服、被子、床单,做一下卫生什么的。姚古给师傅买了一个双开门的冰箱,里面牛肉、羊肉、猪肉、鸡肉、鸡蛋都有,够师傅吃一个月的,其他的如米、面、油、盐、酱、醋什么的,预备的足够多,如不够,师傅自己也可下楼去买。阿菲想,乔老三的姑娘枣花是大学生,学习间隙也在打工,这妹子人很善良、也很勤快、让她来照顾师傅她也放心,到时候可以多给她一些钱,借此也可帮衬一下她们家。
他们商量好了联系方式,当场更换了各自的电话号码,决定尽量少见面,多用电话联系,三个人绝对不能再同时见面。
他们商量怎样营救猴哥和施平。
阿菲认为,首先要搞清楚他们俩现在关在哪里,目前说了些什么,警方掌握了一些什么线索。姚古阿菲决定分头行动,先把情况摸清。
阿菲化装成一个小男生走在大街上,看到有一堆人在那里吵闹,只见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生捂着左边通红的脸,眼泪汪汪的哽咽着说,她是看到斑马线的另一头绿灯亮了时才过的马路,根本没撞红灯,她指着那位正在指手画脚的矮墩说,是他的汽车撞了红灯,汽车的前灯先撞到了她,他下车就给了她一巴掌,太不讲理了,也太蛮横了。街上打抱不平的人围住了矮墩,有人打了110,说打人犯法,不管是不是小女孩有错,都不能打人。一会110来了,把矮墩带上了110的车,一个警员开着矮墩的车,却没有让被打的小女生上车。阿菲出于好奇,也叫了辆出租,跟在110和矮墩的车的后面,阿菲这才发现矮墩的车是一辆宝马。110开到下一个路口停下,矮墩下了车,一边笑嘻嘻地上了自己的宝马车,一边用不太标准的宁波普通话对110连说谢谢。阿非继续跟踪矮墩,摸清了他的住址和姓名。原来他是宏达娱乐城老板高宏达。
半小时后,阿菲化装成矮墩的模样,在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她用不太标准的宁波普通话问守电话的老太婆:在你这里打电话多少钱一分钟?又问了老太太一些其他的问题,她拨通了鲜武贵的电话,用宁波普通话说:“鲜大局长,你还记得你们家上次被窃的东西吗?我已经高价从一个朋友处得到了这些东西。我准备把它列一个清单挂在网上晒晒,你觉得怎么样?您同意我这样做吗?”。
旋即她又拨通了孙永隆的电话:“孙书记,别来无恙啊?怎么记不得老朋友了呐?你感兴趣的东西已经到了我的手上,你想要吗?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你还不知道?是的,是一个U盘。那得出大价钱,我可是出了大价钱从一个朋友处买来的。我的电话?笑话,这怎么能告诉你呢。你等我的电话吧。”
鲜武贵接到电话后急得团团转,他马上让自己信得过的弟兄查找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什么人打的。他没有想到有人会敲诈到他这个公安局长的头上,简直胆大包天。他是全国人大代表,下次到北京开会时,他要提一个议案,建议加大对敲诈勒索罪的惩处力度。
孙永隆接到电话后,他坐了下来,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要仔细的想一想:是谁打的电话?他们想干什么?他们的背后是些什么人?
他首先想到那个抓进去又放了出来的小偷,那个被称为“侠盗”的叫“腰鼓”还是“幺姑”的毛贼,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侦察结果是,这个人没有作案时间,已经撤案,他让阿昌和小于子暗中调查这个家伙,调查的结果是,这个人虽然以前有过小偷小摸的案底,但现在改好了,洗手不干了,老老实实地在开出租车,如果不是他,应该另有其人,而另一个人是谁呢?
他给了关胖子一大笔钱,让关胖子的调查公司调查这事,到现在为止,关胖子也没给他说一个子丑寅卯。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关胖子已经有了调查结果,并且拿到了那个东西,但有人愿意出更大的价钱,于是关胖子……以关胖子的能力,以及他的手腕,还有他同国家安全部某领导的关系,这点事是算不了什么的。那个人在电话里讲,他手上的东西是出了大价钱从别人手上买来的。这个“别人”会不会是关胖子呢?
如果是这样,那又是谁找到了关胖子?他们要干什么?
他了解关胖子,这种事他干得出来。
公安局这边,他相信大刘,但不太相信鲜武贵。大刘是一个性格耿直的人,不会拐弯抹角,他的侦察结果是可信的,鲜武贵太过滑头,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还有那个电视台的女人,他的那个红颜知己。失窃案会不会是她自导自演?如果是的,不会没有人幕后策划,这个人又是谁呢?
曾宁?那他的动机是什么?他已经是市长,是昌江的老二,搞我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武元成?更不可能,他干满这一届就得退居二线,他的儿子还得让我罩住呢。
程绪?常乐死后,他接替常乐当上了反贪局长,他想取我而代之?那是不可能的,他的行政级别不够。他即使有这种想法,也只能想想而矣。
王福田?他的可能性最大,他是昌江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虽然检察院也归他孙永隆管,但是作为政法委书记,只能对检察院的工作提出指导性的意见,不能直接干预检察院的工作,更不能任免检察长的职务。检察长是由市人大代表选举产生,由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提请省人大常委会批准的。
提起王福田,孙永隆就头痛,王福田自持有省检察长给他撑腰,曾宁信任他,他就目中无人,从来不把他孙永隆放在眼里。王福田现在是市委委员,又有在政法系统工作的经验,取代他孙永隆出任政法委书记只是一步之遥。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事情还不明朗,他不能自乱阵脚。他要等一等,等他的对手出第二张牌。
第二天,阿菲在矮墩的娱乐城附近转悠了一会,确认矮墩没有出门,于是她化妆成矮墩的模样,在娱乐城附近的公用电话亭,给鲜武贵和孙永隆各打了一个电话,要求他们必须在下午六点前放了董国权和施平,否则他要在网上发布对他们不利的网贴。
鲜武贵急得头上直冒热汗,他想,如果他的手下有人提出放人,他鲜武贵会马上签字同意的,如果有问题,他也不用承担主要责任,只承担领导把关不严的责任。他要好好想一想,让谁提出放人最好。
孙永隆接到电话后,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要他放两个人,那不是一个电话就可解决的事吗?这比他想像的要简单得多,并且,这个交易也太合算,说明打电话的人是在讹诈他——他们手里根本没有那个U盘。
孙永隆给公安局长鲜武贵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严厉斥责鲜武贵工作失职,使得昌江市的社会治安越来越不好,
“我是昌江市的政法委书记,昨天和今天,连续两天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他们是在敲诈我。你这个公安局长是怎么当的?!”
鲜武贵只好任由孙书记骂一个够,不吱声,等孙书记骂完了,他开始向孙书记检讨,并保证,一定要找出敲诈孙书记的人。
武鲜贵让手下释放了施平二人,派了四个技术过硬的侦察员,两人盯一人,严密监视二人的行踪,发现一个酷似宏达娱乐城老板高宏达的人常与二人来往。
鲜武贵的心腹经过走访调查得知,打电话向鲜武贵和孙永隆勒索的正是宏达娱乐城的老板高宏达。这高宏达可不是一个等闲之辈,连武庄在他的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据说他的姑父是中央某部委的领导。
鲜武贵马上来到孙永隆处,将这一情报报告给了孙永隆,孙永隆说:“我是觉得声音有点熟,但没想到是他,他是一个有地位的人,怎么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呢。”
“他怎么可能干不出来这事?他如果干不出这事,也不会开娱乐城了!”鲜武贵想到这么多年来每次扫黄,他都得让手下通知高宏达,让他关门歇业几天。而高宏达总是骂骂咧咧地,说老子就关三天,三天后老子就开张,老子关三天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而公安局的人也只能陪着笑脸由着他。
孙永隆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知道这个高宏达不是一个一般的角色,他既然在电话里讲有东西在他手上,很可能真的是有,况且关胖子与高宏达关系密切,关胖子不仅是宏达娱乐城的常客,而且听说还持有宏达娱乐城的股份。东西在他手上,随时都可以再行敲诈,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没完没了,这次只是让我放两个人,下次可能会让我杀两个人了。
鲜武贵留了一个心眼,他没有把自己被高宏达敲诈的事告诉孙书记,相反,他认真观察孙书记,相信孙书记应该真有什么把柄在高宏达手上。如果真的是这样,孙书记的麻烦就大了,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他试探着说:“要不要先抓高宏达?”
“你说呢?”孙书记反过来问鲜武贵。
“我认为先暗中调查,等证据确凿后再抓为好,如果贸然行动,证据不足,到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你是怕高宏达将你们家失窃的清单挂到网上吧?”孙书记说。
鲜武贵一惊,心想,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他马上想到他的身边有孙永隆的人。于是把高宏达电话敲诈他的事向孙书记简单地说了一下,之所以没向孙书记报告,是怕孙书记批评。他是想等案件破了,再向孙书记单独汇报。
“请您指示,我现在应该怎么办”鲜武贵请求孙书记指示。
“做了他。”孙永隆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凶光。
鲜武贵吓了一跳,他与孙永隆共事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孙永隆是这么的可怕。
做了他?案子破不了,高宏达的姑父怪罪下来,他鲜武贵就成了替罪羊,降级、撤职、甚至开除。破了案,是他干的,他鲜武贵就得人头落地。不管结果如何,都对他鲜武贵不利。
鲜武贵楞在那里。孙永隆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不会让你去做的。到时候你好好破你的案吧。”
两天后,高宏达在住所被人杀害。经公安局缜密侦察,是因情被娱乐城一名叫黄四保的员工杀害的——高宏达长期强占黄四保的女朋友,黄四保一怒之下杀了高宏达,黄四保已被拘捕,并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孙永隆和鲜武贵打听到高宏达的姑父喜欢丹青,于是各自从家里挑选了几幅名家的书法作品,亲自来到北京,找到了在中央某部委当副部长的高宏达的姑父,向他汇报高宏达被害一案的侦破情况。副部长很诧异,说他没有这么个舅侄,估计是冒充的。这让孙永隆和鲜武贵十分懊悔——他们送来的那些字画可都是文物呀,既然送了又怎好要回?特别是孙永隆,早知道这个高宏达上面没有关系,我何必费那么多周折呢?让他失踪不就完了。副部长表扬了昌江市政法系统,说他们对工作极端地负责任,值得宣传,他说他与中央某主要媒体的主要领导关系不错,他当即打了一个电话。副部长打完电话后告诉孙永隆和鲜武贵,中央某主要媒体一周以后要到你们昌江,重点采访你们政法系统,你们先赶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迎接中央媒体的采访。
细心的阿菲发现,中央某主流媒体最近经常报道昌江市政法系统,且多溢美之词。于是她认真留意这个媒体的法制节目,她从这个媒体上得知宏达娱乐城的老板高宏达被杀,凶手是娱乐城的一个员工,起因是高宏达长期霸占他的女朋友。阿菲心里明白,是她害了高宏达,很是自责。高宏达虽然坏,但罪不至死。
姚古打来电话告诉她,猴哥和施平又被抓进去了,原因不详。但阿菲知道原因:孙永隆和鲜武贵认为高宏达已死,他们没有什么顾虑了,所以他们要将已经放出来的猴哥和施平抓进去。
猴哥和施平帮助过我们,我们不能不管他们。阿菲打定主意,化妆成高宏达的模样,来到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孙永隆和鲜武贵各打了一个电话,要他们马上放人。这一下把这两个人吓得不轻。
“是不是孙永隆的人失手了,杀错了人?”鲜武贵想。
“会不会是派出的人失了手?高宏达没死?”孙永隆有点不相信,他要亲自核实一下。他的人回来说,他们下手时高宏达不老实,他们把他的面部砍得稀巴烂了。
孙永隆屈尊来到那个电话亭,向公用电话亭的老板出示了警察证,以警察办案的名义询问有没有一个矮墩在这里打过电话,守电话的小姑娘说有,是一个矮子,讲的是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他打完两个电话放下十元钱就慌慌张张地走了,她要找他九块多钱他也没要。孙永隆向小女孩出示了十张照片,要他指认是哪一个人,小姑娘一下子就挑出了矮墩。
“怎么回事,这个高宏达没死?”
午饭时分,孙永隆正准备吃午饭,他收到了一条短信,约他下午两点新华公园北门门口见面。孙永隆马上安排人去查一下发短信的电话的手机机主是谁,两分钟后手下人告之,是一个叫高宏达的浙江宁波人。
下午两点,孙永隆来到新华公园北门门口,见高宏达早已等在那里,他头戴一顶两边像船舷一样翘起的牛皮藏帽,帽檐压得低低的,两只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他要孙永隆站在原处不准动,四处看了看,快步走到孙永隆身边,将一个卷成筒状的花花绿绿的纸卷交到孙永隆的手上,高宏达站在孙永隆的面前约有三秒钟,他抬起左臂,袖口内露出一把精致的小手枪,枪口正对着孙永隆的胸口,孙永隆头上的汗水直往下淌。三秒钟后,高宏达放下手臂,快步离开了公园门口,等孙永隆回过神来再看时,高宏达已经无影无踪了。
孙永隆急忙打开那个花花绿绿的卷成筒状的纸卷,里面是五幅地图、四十多张复印件和二十多张照片。五幅地图分别为:一幅昌江市城区地图,一幅省城的地图,一幅海南三亚地图,一幅北京地图,一幅上海地图,地图上部分地方用荧光笔进行了标注。其中昌江市城区地图上标了四个点,省城地图上标了六个点,三亚地图上标了三个点,北京市地图上标了五个点,上海市地图上标了三个点,这些用荧光笔标注的地方都是他们家有房产的地方。复印件是他们家的房产证复印件。照片是与孙永隆有过两性关系的女人的照片。孙永隆突然感到头有些晕,他闭上了眼睛,他在想,不能乱了方才,一定要稳住阵脚。他与鲜武贵想到了一块,就是国家对敲诈勒索处理太轻。
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办公室,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坐下来想了一会,给鲜武贵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是不是把放了的两个人又抓进来了,当他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说这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做事不应该反反复复。鲜武贵表示马上放人。
孙永隆给孙永昌打了一个电话,要他今天晚上到凯悦大酒店得月楼来,有要事相商。
《光华时报》记者向明接到一个男士的电话,说他叫李猜,有重要的新闻要报料,报料的内容已发至向明的电子邮箱,请他查收。
向明打开邮箱,里面真的有一份没阅读的文件:
向明先生:您应该听说了,昌江市近日发生了一起血案,宏达娱乐城的老板高宏达被杀,凶手是娱乐城一名叫黄四保的员工,媒体披露的原因是高宏达长期霸占他的女朋友。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杀害高宏达的凶手不是黄四保,黄四保承认是凶手,另有隐情。
您是一个有良知的记者,所以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的一些事情透露给您。
建议您采访以下几人,你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
1、黄四保的女朋友蒋小芹;
2、黄四保的姐姐和母亲,姐姐是一个白血病患者,正在昌江中心医院治疗,母亲是在照顾姐姐;
3、黄四保的同事赵卫国。黄四保出事被抓后,他已经辞工,现在在锦绣花园物业公司当保安。
您还可以采访昌江市政法委孙书记,他最了解这个案子。
以后我会陆续给你提供您感兴趣的东西的。
此致
敬礼
李猜
向明将这些文件保存在电脑里,又分别在两个U盘上备了份,将其中的一个U盘锁在保险柜里,另外一个装进了采访包。
外面的空气真新鲜,他来到了客厅外的阳台。
老爷子向阳正在阳台上亮开嗓子唱京剧:
“劝千岁杀字休出口,
老臣与主说从头。
刘备本是那中山靖王的后,
景帝玄孙一脉留。
他有个二弟汉寿亭侯,
青龙偃月神鬼皆愁……”
向明有些兴奋,和着老爷子的节拍,与老爷子一同唱了起来:
“……这一班虎将哪国有?
还有诸葛用计谋。
你杀刘备不要紧,
他弟兄闻知是怎肯罢休?
若是领兵来争斗,
曹操坐把渔利收……”
“你也能唱几句?你不是很讨厌京剧的吗?”爷爷说。
“您老每天都唱这段,我早就听熟了。”
“京剧比流行歌曲好听吧?”
“那倒不一定。我还是那句话,京剧太程式化,太刻板。二黄、西皮、快板、慢板,不能乱唱,就连道白也不能乱念。流行歌曲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唱起来酣畅淋漓,自然痛快,不像戏曲,矫揉造作、扭捏作态。”向明正说得高兴,一看老爷子瞪眼瞧他,就不再言语了。
“你懂什么!京剧是国粹,是艺术,是精华。是艺术就得含蓄,太直白了能是艺术?这么给你讲吧,流行歌曲是流水线上的产品,京剧是手工作坊里的精品。流行歌曲是甘蔗,嚼一遍就没了味道,京剧是槟榔,越咀嚼越有味。辛弃疾有一首词:‘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这是流行歌曲。‘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这是京剧。年轻人梦想很多,一会儿要在天上飞呀飞的,一会儿要在海里游啊游的,流行歌曲迎合了他们这种兴趣,所以他们喜欢,一旦他们在现实中摔了几个跟头、碰了几次壁后,就会变得含蓄,也就开始喜欢京剧了。”
“嘿嘿,爷爷言之有理,孙儿谨记!”向明一边向爷爷打躬作揖,一边退到自己的房间。他知道如不赶紧抽身,爷爷会没完没了,讲出一长串的道理,还会讲到诗歌、电视、话剧、美学等等,这一晚上也只有听他讲了,可他还有他的事情。
他还要准备明天的行程——他打算明天去一趟昌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