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下午四点,向明刚回到酒店,正在洗漱间洗脸,就接到了李猜的电话,李猜问他为什么还没去采访黄四保的女朋友蒋小芹、没去采访黄四保的姐姐和母亲,向明说,他正打算去采访他们,他想在采访他们之前见见你,不知道行不行?李猜说,行。向明问,我们在哪里见面?李猜说随便,向明说,没有具体的地点,我怎么找到你,李猜说,你当然找不到我,但我随时都能找到你。你洗完脸回房间吧,我就在你房间。
向明十分惊异:他怎么知道我在洗脸?他马上从洗漱间出来,房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翘着二郎腿,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根据李猜提供的地址,向明来到了昌江中心医院住院部血液科,他要采访黄四保的姐姐和母亲。
他找到36号病床,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给病床上的老妇人喂饭。
“医生说了,再过两天就做骨穿检查,才能确定是不是白血病,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其他药都可停了,不要花那些冤枉钱。给我上点止痛的药就行了,我的腿关节和肘关节针扎一样的痛。”
“您就不要担心钱了,昨天小芹来了,您正好睡着了,我就没叫醒您。她父亲家房屋拆迁,正好补了些钱,她爸爸让他先拿了些钱来。”
“那是他岳父老子的钱,以后还是要还的。我不想拖累你们姐弟俩,还是让我早点回家吧。”
“那不行,到了这里还得听医生的,医生说,过两天就有结果了。”
“四保怎么不来看我?他就那么忙?”
“我不同您讲过了吗?他陪他们领导到上海出差了。”
年轻女人喂完饭,麻利地将碗放在床头柜上,拉着老妇人的手,开始轻捏、按摩。
向明本来想问几句话,一看这种情况,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来到宏达娱乐城。自高宏达死后,宏达娱乐城已经歇业,只有一个老头懒洋洋的坐在门口,无聊的东张西望。他问老头,蒋小芹现在在哪,老头一问三不知,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来了一个电话,
“向记者好!蒋小芹在红玫瑰娱乐城当坐台小姐,你可以打的过去,起步价,六块钱。”又是李猜。
向明打的来到红玫瑰娱乐城,此时已近傍晚,正是华灯初上时分,红玫瑰娱乐城外霓虹灯闪烁变幻,一条红地毯从人行道旁直铺到大堂内,大堂口的红地毯两边,笔直站了十多个阿娜多姿的妙龄少女,双手交叉放在小肚上面,统一身着红色旗袍,
“欢迎光临!”向明走到她们跟前时,她们一起向他鞠躬。
向明刚进大堂,一位身着绿色旗袍、胸脯高挺、两腿白净修长的少妇笑盈盈地向他走来,她的肩膀到胯间斜挎一条红色的绶带。大厅里灯光闪烁,他看不清绶带上面黄字写的是什么。
“先生您好!您需要什么服务,请找我,我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绶带美女对他说。
“我想找一个叫蒋小芹的小姐。”
“对不起,我们这里的小姐都不会使用真名的,您知道她的艺名吧?”
“我不知道她的艺名,我只知道她叫蒋小芹。”
“是找蒋小芹吧?她刚出台了。”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要不换一个?您跟我到这边来,”绶带美女说。
向明跟着绶带美女来到侧边一个房间,里面整整齐齐地坐了三、四十个小姐,
“您可以自己挑选。” 绶带美女说。
向明说,算了,我还是等一下蒋小芹。
绶带美女说好的,请到后厅休息片刻。绶带美女将向明带到后厅,吩咐一个身着白衣蓝裤的小女生:“给这位先生上一杯茶。”
一个小时后,绶带美女又来了,她说蒋小芹已经下台,现在可以出台了,她让向明跟着她。
向明跟在绶带美女的后面,乘电梯上了三楼,经过韶华窟、豪放窟、袅袅窟、放鹤窟、胭脂窟、离娘窟……、在徘徊窟外停了下来。
绶带美女敲了敲门,将门推开一条缝,走了。
门开了,一个婷婷玉立的半裸女人站在向明的面前,对向明说:
“是你点名要我?”
“是的。”
“可我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会认识我。”
“我的客人多,记不了那么多人,请你原谅。”
“不。”
“看来您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谢谢您还记着我。我们……以前……做过……”
向明笑而不答。
她双手搭在了向明的肩膀上面,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看着他,她双颊的绯红还没退尽,眼睛里写满了肉的欲望,显然,她还没有从上一场戏的角色中走出来。
向明礼貌的拿开她的手,对她说:“我们还是先坐下聊聊吧。”
她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坐到了沙发上。
“你想喝点什么?”她走向了冰柜,打开了冰柜的门。
“来两瓶啤酒吧。”
“不来两听红牛?”
“不要红牛。”
“我以为红牛比啤酒好。”
“为什么?”
“红牛壮阳,男人喝了有劲。而啤酒刚好相反。”
向明没有说话。
“如果您不介意,我得去洗一个澡。我身上有刚才那个老家伙的气味,身子里面还有他的脏东西。你要不要洗?要么我们一块洗?”
“我不洗,你去洗吧。”他对她说。
“那你自己点歌唱吧。”她走进了隔壁的浴室。
五分钟后,她一丝不挂的从浴室走出来,挨着向明坐下,问他:
“在隔壁床上做,还是在沙发上做?”
向明的心在狂跳,他有些冲动,裤裆那里顶起了一个小帐篷,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前几天遇到一个变态的家伙,非要在阳台上做,街道上人来人往,羞死我了。”她搂着向明的脖子,将她的嘴贴上了他的嘴。
“我想和你谈谈黄四保的事。”他对她说。
她一把推开他,怒目圆睁:“你是成心拿我开涮是吧?”
“真的,我是因为黄四保的事,才来找你的。”
“你是四保什么人?”
“我是一个记者。我知道黄四保是冤枉的。我只是想帮帮他。”
她开始低声抽泣,不一会她哭出了声。哭了一、两分钟后,她对向明说:“你走吧,你帮不了他的。”
“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他?”他边说边掏出记者证,递给她看。
他接过记者证,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她慌忙来到浴室,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坐在茶几边上的圆凳上。
她说,她家和黄四保家是两隔壁,他俩从小一快长大,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她说她深爱着四保。她说这话时眼睛里闪过一丝忧郁: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一定在想,你编吧,故事编得越动人、越凄美,我越不相信。做小姐的每个人都会编故事,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有的像梁山伯与祝英台,有的似许仙与白娘子,没有一个像西门庆与潘金莲的。但不管您相不相信,我们俩是有真感情的,
“您一定是想问我,你既然那么爱黄四保,为什么还要做小姐?我可以慢慢告诉你。我六岁那年,不小心掉到了河里,是四保救了我,他为救我,也差点淹死,他昏迷了四、五天,后来醒过来了。没有四保,我的生命就定格在了六岁,我的生命是四保给的,我要把自己给他。他比我大一岁,我发誓,这辈子谁都不嫁,只嫁他。我十五岁那年,我到他家玩,我们两家是隔壁,到他家很方便,他家里没其他人,我对他说,我是你的人,我要把我给你,他很兴奋,把我抱得紧紧的,我们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十八岁、他十九岁那年,我们正在床上做事。他爸爸妈妈回来了,他吓坏了,从此以后,他就做不了那事了,那东西软绵绵的,像纺纱的绵条,怎么也硬不起来。我陪他看了中医、西医,都治不好。二十岁那年,我同他同居了,他依然不行,只能用手、用嘴、用舌给我做,一天,他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他一个朋友告诉他,有一个中医可以治这种病,我一听高兴得很,同他到了那个医生那里,医生给了我两颗药丸,要我服下,我说,我又不是病人,服什么药。医生说,你虽然不是病人,但要治好他的病,还需要你的配合。我服了药后昏昏沉沉,不一会,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四保正趴在我的身上吭哧吭哧,他很亢奋,我也兴奋,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以为是在自己家里。我们做了十多分钟。完事后,我发现是在医院。
“我问四保,这是怎么回事?他欲言又止,我反复催问,他只好说了,他说他只要看到我同其他男人做爱时,他才兴奋,他的下面才能够勃起,
“我马上明白了,刚才那个医生乘我昏睡,做了我,我既委屈,又害羞,当场骂了他和那个医生。他一点也不生气,他说他看到我兴奋的样子,他也很兴奋,下面也就可以勃起了。
“我当时的确很满足,那是我两年多来第一次享受性生活的快乐!四保也是,看到他兴奋的样子,我的心就软了。
“医生说,四保是性心理障碍,还需要四到五个疗程,第二个疗程时,医生问我,还需不需要安眠药,我说不要了,于是医生让我脱光衣服,医生不到四十岁 ,斯斯文文的,这是我在清醒状态下第一次与四保以外的男人做爱。四保脱光了衣服,坐在旁边看我们做。医生是一个老手,很会做,我很亢奋,不禁呻吟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四保也越来越兴奋,于是医生下了,他上来。
“到第五个疗程时,医生让我和四保做,他在边上指导,四保怎么也不能勃起。医生对我说,你老公的病很顽固,看来我是治不好了,下次就不要来了。
“我当时好想对医生说,今天为什么不像上次一样,我们先做一会,然后让四保上?这医生做那活很棒,我真想他能做我。
“医生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对四保说,让你老婆找一个情人吧。你们三人要事先说好。医生又看着我说,你好幸福哦。
“四保多次给我开玩笑,要给我找一个情人,我都没同意。我想,四保是想做那事了,于是,每半个月,我就撺掇四保,再去看那个医生,于是我们又来到了那个医生那里。那个医生也就成了我的第二个男人,这样坚持了一年多。。
“后来四保和我都下了岗,四保到宏大娱乐城当了保安,就让我在宏达娱乐城当了收银员。”
“高宏达这人怎么样?您可不可以谈谈他?”向明说。
“高宏达绝不是四保杀的!”
“现在整个昌江的人都知道,是黄四保杀了高宏达,原因是你和高宏达不清不白。”
“那都是胡说八道。宏达娱乐城那么多漂亮小姐,高宏达怎么能看上我?如果他能看上我,四保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他?他是冤枉的。”
向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反正高宏达不是四保杀的。” 蒋小芹说。
“谁可以证明黄四保没有杀高宏达?”
蒋小芹想了想,说道:“只有我和赵卫国能够证明。”
“赵卫国是干什么的?”
“他是四保的同事,”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道:“他是我的第三个男人,是四保帮我找的情人,也是四保的兄弟。高宏达死的那天,我们三人在一起。”
“他现在在哪里?”
“宏达娱乐城关门后,不知他到哪里去了。”又说:“又是一个没良心的东西。”
向明起身要走。他从包里拿出五百块钱,丢在茶几上。
蒋小芹将钱拿起来,退到向明手上,说,你又没玩我,又是在帮四保的忙,我不能收你的钱。又说:不玩一玩再走?要不,我给你吹箫?我吹箫的技术很好的。你住在哪里?要么我到你住的地方去?免费,不要钱,让你白玩。我不会骗你的,我们当小姐的都讲职业道德。
向明说,不了,我还有事。蒋小芹不是他想要的菜。他来到收银台,买了单。
他很忙。他和他的老同学约好了,晚上九点在她家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