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孙东东教授因在接受媒体正式访问中谈到:“对那些老上访专业户,我负责任地说,不说 100%吧,至少99%以上精神有问题—————都是偏执型精神障碍”,“他们为了实现一个妄想症状可以抛家舍业,不惜一切代价上访。你们可以去调查那些很偏执地上访的人。他反映的问题实际上都解决了,甚至根本就没有问题”:“把他(们)送到医院就是(对他们人权的)最大的保障”。舆论为之哗然已一周有余,弄得孙教授道歉也无济于事。

这样的言论受到抨击,自然不乏理据,因为批评者虽然不一定都与访民有过亲身交往,但是凭借常识就不难发现,即便部分访民“精神有问题”,表现出“妄想症状”,属于“偏执型精神障碍”,那也是事出有因。所以孙教授至少犯了倒果为因的错误:人所共知,中国的百姓,属于天下最善良族群之列(经常有人抒情:“多好的老百姓啊!”),其中那些身处社会边缘和底层的人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抛家舍业,不惜一切代价上访”,在偌大的国土上腾挪辗转、千里跋涉、风餐露宿?即便是所谓的“偏执型精神障碍”,他们不也就是寄望能找到一个能说说话的地方吗?而且他们把自己的行为叫做“上访 ”,表明他们对可能的接待对象心存虔敬。

我想我只是反映了人们批评中的一般看法,没有任何惊人之语,但我想往前或往后走一步。我心中似乎油然而生了一种对孙教授的谢意,因为他让国人以和谐社会的愿景来重新反思一个问题:我们不能早日让上访现象绝迹吗?可以这么说,这个在一些地方官员看来是最不安定的因素之一不消失,我们谈论如何建设和谐社会就底气不足。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找寻一下上访现象产生之因。如果说历史遗留问题已属少数,那么近年来因拆迁、失地、下岗、医疗事故等产生于地方的新矛盾,本属于改革和发展中难免出现的现象。而改革和发展催生了法制,也令地方政府财力日增,有了调节社会冲突的机制和本钱。

何况解决这些问题根本不需要制度创新。我们所需要的只是转变一个观念———变“截访”为“接访”,微调一个制度 ———在各地法院和信访办门外设置电铃,民众按铃告诉之后,有关方面就必须出面接待。而一个公开的秘密是,一些地方以“包干责任制”来派员截访,甚至在“ 科学分类”的基础上进行分类截访,这对地方政府的公信力只能造成损害,有形无形中加大了对中央政府的压力。

胡锦涛总书记在十七大报告中倡导执政党和政府保障人民知情权、表达权、参与权、监督权,在地方上随时接待访民就是对“四权”中的表达权的具体尊重,也是检验是否“执政为民”的具体标准之一。我们也乐见孙教授(无论他是否继续担任卫生部专家委员、司法鉴定室主任)对这种接待做“参与观察”和“抽样调查”,检验一下他所谓访民“至少99%以上精神有问题”以及他们先有病、后上访的结论是否成立。

(作者系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