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4月22日,胡耀邦举殡。在这段时间的前前后后,官方处理当时的群众活动又出现不少偏差,致令局势火上加油。抚今追昔,有三点值得反省。

(一)官方没有好好地回应群众的诉求,连回应的意识也没有,后者更是关键所在。

在胡耀邦逝世后,北京学生提出7项要求,包括重新评价胡耀邦。无论学生的要求和提出的内容是否合理,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政府,最低限度应该有所回应,或直接回答,或间接暗示,或铿锵有声,或轻描澹写,但当时官方是毫无反应。这反映在官场的主流文化,上级对下级和人民的声音惯性地不闻不问,不迴不响,因而积累长期的矛盾和不通气的弊病。

结果,胡耀邦出殡当天,学生才从宣读的悼辞中发觉,他们提出重新评价胡耀邦的诉求并没有得到接受,情绪更为不悦,而官民之间又没有私下沟通的机制和习惯,令情绪更为激化。如果官方及早意识到上下沟通的重要,愿意放下身段,及早疏导民意,情况可能完全不同。

再看看官方如何处理群众悼念胡耀邦的活动,就更了解群众的不满是很自然的了。在胡耀邦举殡之前,赵紫阳曾得到中央集体的同意,安排万人瞻仰遗容,让群众聊表寸心。可惜,后来内部担心「有人乘机搞动乱」,因而取消。学生闻讯,改为要求派代表参加仪式,但又不获准。群众在人民大会堂门前聚集已经多天,还有学生跪在地上请求中央明察,但都不得要领,最后由一名内地记者代为转达信件,可惜民怨已经难消。假如当时官方能够弹性一点,接受群众和学生代表表达心愿,情况又可能改写了。

(二)中共内部权力机制不完善,容易形成权力斗争,导致局势恶化。

4月23日,赵紫阳出访朝鲜。就在此刻,其他政治局常委代为处理事务,但这个时候北京市委却在酝酿一个内部报告,并由政治局直达邓小平。这个报告后来直接导致「四二六社论」(定性「动乱」)的诞生。据北京市长陈希同的版本,有关社论曾得到赵紫阳的同意(消息指曾传真到朝鲜让他过目),但赵紫阳则表示当时已要求不要发表,让他回国再说。

这些消息外界难以判断谁是谁非,但从整体而言,无可否认的是这背后出现了两种不同的看法,而赵紫阳的宽鬆主张较得民众接受。但可惜中共无法公开处理,加上运作不透明,更容易在内部引起动盪。

在「动乱」的思维下,原定4月25日的政府与学生的首次对话终告流产,学生更自发地进行各项抗争活动了。

(三)处理《世界经济导报》事件火上加油。

《经导》是当时被视为「三大开放报纸」之一。胡耀邦逝世后,曾与《新观察》杂志一起举行规模不大的追悼会,我也出席并发言。本来这是一次私人朋友悼念胡耀邦的活动,但发言内容反映了大多数人的声音,故后来《经导》把与会者的发言内容见报。岂料,官方认为这次活动「为日后的动乱创造了舆论基础」,下令此期《经导》禁售,处理此事的正是时任上海市委书记的江泽民。

此事后来愈闹愈大,江泽民曾进京寻求赵紫阳表态支持,但赵紫阳表示「地方搞出来的事,地方负责」。最后,《经导》被勒令停刊,引起哗然,文化界和新闻界反响尤大。

这与中国长期以来视「舆论是党和国家的工具」有深远关係,在政治上更不能出现异见声音,结果更触发在日后的群众运动中要求新闻自由的洪流。如果官方能因势利导,逐步放开,情况又将大大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