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有人用过中文“狼奶”一词,来形容打砸抢的红卫兵六亲不认之凶狠。近年来这个词经常出现在中文的写作里面,被冠在中国社会里那些有暴力倾向、对知识、道德都冷漠而麻木的人身上。刘晓波在2003年写过一篇文章《那些吃狼奶长大的国人——为“哥伦比亚号”而鸣》,因着美国太空领航员们殉职殉难而欢呼雀跃的中国人,让晓波感到痛心疾首,认为他们跟911事件后,一小部分幸灾乐祸、冷血丑陋的国人如出一辙,只有从小吃狼奶长大的青年才会如此。2006年晓波的另一篇因《冰点》被停刊而写的文章《喝足狼奶的中宣部》里面也指出:“中国之所以遭受反右、大跃进,文化大革命这三大灾难,其根源就在于‘我们是吃狼奶长大的。’”

要说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地区因着宗教、种族和文化上跟伊斯兰教的阿拉伯族裔有千年以上的冲突,那片世纪以来就被战火和仇恨燃烧得炙热的土地,在这里出生长大的人,有些还未成年就已经是“造反”团体(Intifada, 阿拉伯文原义为“甩掉”,英文里引申为叛乱义)的当然成员,他们的精神境界以阿拉真主为至高的导向,现实世界里除了战争、死亡、流血之外,鲜有其他人性温暖的成分,这些儿童和青年人以成为圣战的斗士为荣,有时候本能地会为暴力和灾难欢呼,很难想象为什么中国的愤青们跟Intifada扔石头的愤青对旁人的灾难幸灾乐祸,二者之间竟然如此雷同,唯一的解释是中共的“党奶”比狼奶还毒。

不知道狼奶在中国的典故,但是在西方却是一个相当通俗的罗马神话。多年前笔者在罗马买过一个铜制的雕塑纪念品,是两个婴儿躺在狼的肚子下面吃奶,当时觉得有趣,于是追溯到这个典故的源头。罗穆鲁斯(Romulus)和瑞姆斯(Remus)是公元前七百多年前的一对双胞胎兄弟,战神玛尔斯强占了女祭司雷亚•西尔维亚(Rhea Silvia),她产下一对美丽而强壮的男婴。她的叔叔是当时的国王,害怕婴儿长大后会跟他争夺王位,就命人将婴儿杀死,但是仆人下不了手,就将孩子放在篮子里,顺着台伯河淌流。篮子被岸边的无花果树的根勾住,一只人变的母狼把这两个男婴奶大。兄弟俩人后来因为就谁获得当地神祗的支持,给新建的城市命名的问题发生争执,结果罗穆鲁斯将瑞姆斯杀死。罗穆鲁斯后来成为罗马城市的奠基者。据说他还创立了罗马军团和羅馬元老院,是个神话中被人推崇的建国建城的丰功伟业的豪杰。

狼奶喂大的孩子虽是有历史功绩的英雄,血液中还是淌流着野性,故而能兄弟残杀。但是同类相残并不符合狼的天性,狼是群居动物,小狼断奶后,就被带入群体,受到年长的兄姐和其他大狼的照顾,直到它们能独立为止。笔者看过一部日本人拍的有关狼这种野生动物的纪录片。可以看出狼有家庭生活,父母狼天性里很爱护自己幼小的孩子。从这个意义上来看,用狼奶来形容中国这一两代人的冷酷和暴戾其实并不妥当。从去年四川大地震中惨死的中小学生到毒奶粉造成的结石婴儿,真令人对那些贪腐的奸商和官僚置人命不顾,特别是对稚龄的青少年和儿童生命和健康的漠视,产生他们连畜牲都不如的愤怒感觉。一个社会对下一代的幼苗不知道珍重痛惜,这个社会是绝对畸形、是没有前途和希望的。中国的官员很骄傲地说,实行了将近三十年的计划生育国策,让中国少生了三亿人口, 让我们想想,这三亿中哪怕有百分之一是后期堕胎和诞生后被杀死的女婴,那么这个数字也高达三百万,这是一种对新生生命的集体屠杀,是在全国人的眼皮底下发生的事。这样一个不敬畏生命的民族不该被诅咒么?

近期中美舰队在南海对峙,顿时又令大陆的民族主义情绪高涨,而五名左派的公众人物携手合作出版的一本书《中国不高兴》应两会的召开而出炉,毫不隐讳地鼓吹爱国主义、强势政府、超级大国。此书才上市一个月就已经畅销六十万册,被一些中国国内的网站称为“奇书”,作者要中国不要因拉萨三一四事件和毒奶粉事件和西方对中国的人权批评而矮化自己,丧失信心产生动摇。指出大国崛起之道是“持剑经商”。 他们点名批判文化人士如余世存、王朔、王小波,甚至去世多年的钱钟书。说有不少“知识精英”在臧害国家的精神品质。新左派的作者们差一点就要对刘晓波、张祖桦发起的“零八宪章”及其三百多名签名者指名道姓地攻击了。这些党奶喂大的人真是够毒的,他们顶着爱国的大帽子,私底下对自己的同行文化人往火口推。由此看出,若拿狼性跟中共这个党的党性相比,那其实是小巫见大巫,狼更有人性, 因为它们懂得照顾好自己族群的幼儿,也不会同类相残、落井下石。这些新左派心里怀着畸形变态的鬼胎,脑子里装的是歪七八扭的逻辑,嘴里吐出来的是荒诞不经、哗众取宠、巴结上头、蒙骗愤青的一些廉价政治噱头。这样的书在一个文明的社会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市场,然而,在中国竟然畅销走俏,呜呼,有怎样的读者,就有怎样的作者。

最近,中国当局对于文化界、知识界和新闻界的压力明显增大,是为了度过六四二十周年的难关?还是军方鹰派逼宫的情势紧迫,抑或是社会的矛盾剧烈到拔剑弩张,以致于当家的人乱了阵脚,把危机转嫁到下面,让国安公安的干部们四处去灭火呢?但是要知道今天要“犯上作乱”的是普通要吃饭、要工作的平民百姓,他们的要求是最低标准,政府无论如何得给个说法,拿出解决之道。而知识精英们采取的是平和理性的建言方式,要是政府放下身段,倾听有识之士的建议,有些社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现在的当政人却刚好反其道而行,岂不怪哉。如此这般,过了初一,过不了十五,危机会继续升温,终有爆发的时刻,那时候的局面就更加难以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