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恰在前不久刚刚看到一篇发表于2005年9月的文章,这篇题为《胡耀邦最后的瞬间》(以下简称“最后”)文章,也记述了胡耀邦那次发病和抢救的过程,而且还写得相当生动和详细。因那篇文章与王敏清的叙述有很大差异,很有必要对当时真实的情况加以辨析澄清,故笔者将其文相关部分先摘录如下:
会议于9点钟开始,这个文件草案(即《中共中央关于教育发展和改革若干问题的决定(草案)》)已经是第四次修改稿了,今天政治局讨论后,拟将这个决定草案在党内外更大范围内征求意见,适当时候,召开十三届四中全会予以审议。
工作人员宣读决定草案一共念了40分钟。接着,李铁映发言,向大家介绍这个决定草案的起草修改经过。
这时,胡耀邦站起来说:“我胸闷,难受。”他边说边想迈步离开会场。同志们见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汗珠,知道他生病了。时值9时48分。
“是不是心脏病啊?千万不要动,赶快坐下。”这时胡耀邦旁边的秦基伟扶他在原位坐下。
“快叫医生!”周围的同志们说。
怀仁堂的多部电话机同时拨通,三部警卫车同时开动,以最快的速度去接医生。
这时,胡耀邦双眼紧闭,已经不能说话。大家万分着急,慌乱中有人问了一句:“谁带了保险盒?”恰好江泽民随身带了,就给胡耀邦口服了硝酸甘油片,嗅了亚硝酸异戊脂。后来,医生认为这一措施对舒张血管,争取时间起了很好的作用。
不到10分钟,中南海保健处的医护人员赶到。又过了5分钟,北京医院的医生带着全套急救设备赶来,临时抬来一张床,就地开始了对胡耀邦的抢救工作。
根据医生的意见,胡耀邦的身体不允许移动。因此,政治局会议挪到其他会议室开,温家宝和中办副主任杨德中留在怀仁堂现场照料。怀仁堂成了抢救胡耀邦的临时病房。
为了抢救胡耀邦,北京医院的主任医师、主治医师,北京阜外医院、协和医院的心血管病专家们也很快被接来了。专家们经过会诊,确定胡耀邦患的是大面积急性心肌梗塞、合并心源性休克及心率失常、阵发性心房扑动、房室传导障碍。经他们全力抢救,胡耀邦的病情稍有稳定。
下午4点20分,专家们认为胡耀邦病情初步稳定下来,可以上救护车,经同家属商量,将胡耀邦送入北京医院。
据王敏清回忆,4月8日中午大约12点15分左右,他正在卫生部保健局办公室吃中饭,突然接到电话,说胡耀邦在怀仁堂开会时病倒,要他立即赶到现场。电话究竟是中央办公厅警卫局打的还是中南海保健处打的,因当时很匆忙他也没有注意这一细节。按正常情况,如果保健局局长在北京,当胡耀帮出现危机病状,应该在第一时间通知中央保健局局长,由保健局局长亲自部署抢救,不可能在抢救了几个小时之后,才得到通报。
他放下电话,立即丢下碗筷,叫来中央保健局的车就直奔中南海。当时中央保健局有一部最高级的轿车,装有车载电话,就是供这种紧急情况时使用的。王敏清在车上给北京医院打电话,要他们派医生紧急赶往中南海怀仁堂。北京医院方面告诉王敏清,救护车和医生已经从医院出发。
当王敏清下车走进怀仁堂时,北京医院内科主任、原来也曾在中南海里当过保健大夫的钱贻简,已经在他到达之前赶到这里。胡耀邦此刻在怀仁堂后面的一个小厅,他躺在担架床上,一面输着液,一面做心电图等检查。
当时情况紧急,胡耀邦面色苍白,闭着眼睛,显得非常痛苦。钱贻简见到王敏清过来,指着心电图的显示悄声对王敏清说,胡耀邦的心脏有问题。按照通常的惯例,当患者患的是相当严重的病症或绝症时,例如心肌梗塞、癌症等,不能把病情直接告诉病人,只能悄悄地告知患者的家属。因为考虑到他和王敏清说话胡耀邦可能听到,所以他才指着心电图含混地说胡耀邦“心脏有问题”。
谁知胡耀邦听到了钱贻简的话,马上睁开眼睛说:“不对,我不是心脏病,我的胃部疼痛,是胃病。” 显然,胡耀邦此刻处于清醒的状态,他说这话时,流露出对医生判断的不信服,情绪也有些躁动。
此刻王敏清通过观看心电图,已经注意到分明地显示着心肌梗塞的线象。他用很严肃、很郑重的口吻对胡耀邦说:“您确实是心脏病,是心肌梗塞,而且很重,需要住院治疗。”
王敏清说他和胡耀邦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父亲和胡耀邦在延安时期就相识,自己在担任中央保健局局长后以及在自己父亲的平反问题上与胡耀邦有多次接触,相互间已经很熟悉。他知道胡耀邦的脾气跟自己父亲差不多,梗直爽快、忘我奉公。同时也了解胡耀邦一向自以为身体不错,平时不太注意休息,也不太在意医生的劝告,经常违背医嘱连续紧张工作。
正是鉴于对胡耀邦性格习性的了解,王敏清感到倘若不把问题的严重性向他挑明,就不可能引起他的重视,遵照医嘱配合治疗。因此,王敏清一变通常不向患者透露病情严重信息的做法,一反常态地向胡耀邦挑明了实情。
胡耀邦坚信自己是胃病,连医生的话都怀疑,自以为是胃病,他怎么可能像“最后”一文中写的那样,听从关于“心脏病”的推测,并吃下江泽民随身带的硝酸甘油片,并嗅亚硝酸异戊脂?而且在中央领导人开会的场合,这些领导人们会在不待医生出现、诊断就自己掏药给患者吃的情景,是不可能发生的,吃出了问题谁负责?这样描写实在是一种主观臆想。“最后”一文还写道:“医生认为这一措施对舒张血管,争取时间起了很好的作用。”王敏清说他在现场组织抢救,根本就没人提到曾经给胡耀邦吃了硝酸甘油片,嗅了亚硝酸异戊脂一事,那位做出“起了很好的作用”结论的医生不知究竟是哪一位,又究竟据何得出如是结论?
1990 年春,61岁的王敏清从保健局局长位置上离休。回溯走过的历程,胸襟恬静而坦然。他一字一板地对笔者说:“我很明白,在这个特殊的位置上,并不是我有多么了不起。我仅仅是个内科大夫,能力有限。做保健工作数十年,主要靠组织上的支持与信任,靠专家、教授以及同事们的帮助与配合。而我自己则是始终堂堂正正地做人,实实在在地做事。无论顺境、逆境之途,荣辱、压力加身,我从不做愧疚之事。所以我做事让人放心,自己也甚感欣慰。”
几十年过去了,经历了坎坷、经历了动荡、经历了荣誉,他的心境依旧平静如水,无怨无悔。“这是不是好人一生平安?”王敏清如是说。
一些熟悉王敏清的人对他说:“你从25岁开始,就为党和国家领导人做医疗保健工作,这一辈子尽为大官们服务了。现在下来了,也该为老百姓服务服务吧!”于是,人们经常可以在有益于社会保健事业的各项活动中,看见王敏清那依然充满活力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