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者的节日
一年一度的五一国际劳动节又到了。这个节日就是大批劳动者们争来的。
有点遗憾的是，它与中国的劳动者无关，它是美国的劳动者争来的。
一些国人见这么说，或许会很不高兴：不像话，怎么又是美国！
是啊是啊。可有什么办法，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为什么美国的劳动者与中国的劳动者不一样，这不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只是在当下语境，我无法给出一个像样的解释，尽管本人完全有这个解释能力。
几千年了，中国的劳动者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争来过一个节日。即使现在的双休日，也还是别人帮着争的哩。说起来，让人无语——中国劳动者的权利，居然要由别人帮着争。
不知大家感觉到没，中国人不仅在物资上享受着西方尤其是美国的发明创造，就是在精神或叫权利上，也还是需要他们帮着争取。这肯定是不正常的，只是一时没有更好的法子。
讨厌的是，一些同胞一边享受着，一边却还要诅咒给他们带来享受的人们。
这就是最大的不道德，像中国人所说的“以怨报德”，或“忘恩负义”一样。
鲁迅曾说“中国是世界上国耻纪念最多的国家”（《准风月谈·礼》）。之所以有那么多国耻，用胡适的话说，与中国人自己不争气有极大关系。看看这个民族所有的节日，要么是祭祀，要么是吃，要么是屈原似的“爱国”，要么是迎接时令（而这类节日最多，像清明节、中秋节、重阳节之类），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为自己争取权利。国人活成今天这个样，除了说句不该说的“活该”，真不知还有没有比这诅咒式的话更适合的。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不忘一个问题：全世界无产阶级的“奋斗”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这个阶级更无产？当然说不通。谁这么说，只能说明他可能不是吃人饭长大的。
说为了砸碎有形无形的“锁链”？这个没问题，还应该点赞。
真正的无产者一定“饥寒交迫”，而饥寒交迫的无产者，在两百年前大约还称作奴隶。
《国际歌》里的“无产者”，当年瞿秋白从俄语翻译过来时将其译成“奴隶”。
首段首句就是这么唱的：“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既然是奴隶，肯定不自由。所以对很多人而言，宁做奴才，也不肯做奴隶。
奴才依靠出卖灵魂可以得到奴隶得不到的好处，包括有限的自由。
这与有些娼妓差不多，但比很多妓女又等而下之。
几千年来，奴隶身上的锁链，从有形到无形。
凡心存反抗的奴隶，一生大约都在为挣脱不自由的“锁链”而抗争。
“铁链女”缘何使小粉红也深感不安
在伟大的徐州丰县看到的“铁链女”，就像今天仍会在人类看到出现“毛孩”之类的“返祖现象”一样。我们不能说这个社会还有奴隶，因为不允许这么说。
可事实上，比奴隶等而下之的现象却并不少见。这让我想到了伟大的伽利略，他在走出宗教法庭时嘴里还在喃喃：你们不让说地球是动的，可它一直在动啊！
而英国早逝诗人雪莱是用诗歌表达的：
世界永远不断地在滚动
自它们的开辟以至毁灭，
像是河流里面的水泡
闪灼着、爆破着、终于消逝。
（转引自罗素《西方哲学史·上》第105页，商务印书馆）
无产阶级是“为了解放全人类”？此说显然夸张，应该是“解放”全人类的无产阶级。
现在的问题是“解放”后：全世界的无产者解放后怎么办？是不是要让他们变得幸福？
答案只能是肯定的——没有人敢说全世界无产者的解放，是为了让他们更加吃苦。
那么，“解放”了的无产阶级，除了像中国1958年那样“吃大锅饭”，要想幸福，就必须有私产，或者说，相对而言，私产越多，人也就越幸福。
这不是高等数学的微积分，也不是高难度几何题，而是一目了然，显而易见。
然而，自那个特殊的“时间开始”后，借梁晓声小说篇目，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就混淆，就颠倒，直到文革，终于喊出了反常识反人性的口号：一句是“兴无灭资”，另一句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并且拍出《青松岭》这种极端反常识的影片。
我不知道，那个喊“兴无灭资”的人到底是混蛋还是别有用心。而那个喊“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人，难道他天天吃的是草吗？
由于种种缘故，我们从人类史上很容易就看到一个国家一个朝代的荒唐，但像我们这样一荒唐能荒唐几千年的民族，好像不多。为什么会这样，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按照胡适的说法，很多中国人可能不高兴，因为胡适说的是：我们的祖宗罪孽深重，我们自己的罪孽深重。中国人只有认清罪孽所在，然后才可以去消灾灭罪。（见胡适《信心与反省》）
说到这儿，忽又想起身为“巴黎公社”领导人的法国诗人即欧仁·鲍狄埃，想起他在1871年创作并被誉为“全世界无产阶级的歌”《国际歌》。这二年，这首歌在这块土地上忽然又唱响起来，特别是那歌词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人们，无产阶级的奋斗到底为了什么：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本人对这句歌词是这么理解的：无产阶级不仅厌恶“一无所有”，而且要做整个天下的主人；这样，整个天下就变成无产者的了。
可这里有个悖论：一旦实现了这一点，无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吗？无产者还是无产者吗？很显然，只要实现了“这一点”，全体无产者即整个无产阶级，他们不就也像富人像资产阶级那样的生活，甚至还会超过他们吗？可见，欧仁·鲍狄埃，甚至包括马克思，他们实际上是在向全世界宣告：无产阶级的奋斗，绝非为了无产！
2022.4.30
